一百六十二 不倒义救野鸳鸯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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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南不倒在草木灌丛的掩饰下,悄悄向络腮胡靠近。

    络腮胡道:“骨淘空这味药,乃无色无味的晶体,每天只须喝些须,便会上瘾,是九尾妖狐崔小玉根据古方研制而成,老龙头喝了约有半年,终于精骨淘空,去见阎王啦,嘿,临终还抬举柳三哥背个黑锅,这倒是没想到的,求之不得啊,好,一箭双雕,好极。”

    村姑道:“别忘了,若没有我,就不会有今儿的局面,看在小贱女这份功劳上,爷,你也得放了我俩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道:“如今,柳三哥成了杀死老龙头的凶犯,好好的,你跑啥?你该待在水道,为本帮通风报信才是,未经本帮同意,不得离开水道,这规矩,你又不是不知道。说!葛姣姣,好好的,为啥要私奔?”

    南不倒这才明白:原来,村姑是老龙头七姨太葛姣姣所扮,葛姣姣肤色白净细嫩,吹弹得破,平时,珠翠满头,身着绫罗绸缎,宛如凌波仙子,如今易了容,面色黑红,荆钗布裙,整个儿成了个村姑,也难怪南不倒一时难以辨认了。

    那络腮胡是谁所扮呢?南不倒记性好,听络腮胡说话声音,也熟,只是记不起是谁了,肯定曾谋过一面,江湖上,见的人多了,只要见过一面,对方不易容,南不倒总能记起个大概来。

    显见得葛姣姣易容了,不过,易得还是不到家,故觉着面熟;弄不好,后生也是易容后的熟人;这个络腮胡易容是到家了,可说话的声音没变,南不倒坚信,此人至少曾见过一面。

    世上易容到家的,只有三哥,三哥能改变长相模样,也能改变说话的方言与语音,甚至,能将对象的习惯动作、口头禅,模仿得维妙维肖,故要认出三哥的本来面目,不是件容易的事,不要说旁人,面对易容后的三哥,即便连南不倒也会认错。

    世上只有一人,能凭语音识别功能,认出三哥来,那就是京城捕头瘦猴侯小朋。

    看来,在这起追杀案中,毒眼狼老六,只是个帮手,络腮胡才是主角,扮得根本认不出本来面目,阴山一窝狼的几个头头,南不倒几乎个个见过,也许,络腮胡是新近加入阴山的黑帮大佬。

    面对络腮胡的咄咄逼问,葛姣姣道:“水道不能待了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有人怀疑我投毒杀了老龙头。”

    “不可能!谁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小龙头龙东海。”

    “就那个小不点儿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是,鬼精鬼精的,水道那帮人,就数他精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道:“他问你啥了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半月前,小龙头来看我,劝我说,爷爷去世了,要我节哀顺变,还给我送了些时鲜水果,问爷爷平时爱吃些啥,临终前几天,有啥异样,最近,都用了哪些滋补身子的汤药,从哪儿进的货,是谁去购买的,谁煎的药,问得那叫个细。我耐着性子,一一回复了。你说,这哪像是在看望安慰我,简直跟审问差不多,好像老龙头的死,是我害的。”

    “这小子疑心病十足,问就问吧,好歹有柳三哥在前头给你顶包呢,怕啥,你跑啥呀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爷,听我说,别急呀。一天,我有事外出,小龙头进入我房间,里里外外翻查了一遍,凡翻动过的物件均按原样复位,粗看,还真看不出有人翻动过了,还好,我多留了个心眼,在每个抽屉箱笼内,物件第一层的左上角,沾上寸把长的一根头丝,回房一检查,头丝没了,知道有人动过了,就问丫环,丫环死活不肯说,后来我急眼了,动了家法,丫环打熬不过,招供说,‘是小龙头在我房里翻查了一遍,临走时,关照我不准说,如说了,要找个又聋又哑的老头,将我卖了。’听了丫环的招供,我想,若再待下去,凶多吉少,这才跑啦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道:“药的事,你对谁说过?”

    “我,我没,……”

    络腮胡厉声问:“说,对谁说过?”

    突然,葛姣姣话锋一转道:“我只对一个人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啊,对谁?快说!”络腮胡须急红了眼。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我,我只对军师王算盘说过。”

    “啊,你不想活啦!你说了‘骨淘空’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哪能呢,我只是说,老龙头在临死前的一天,曾对我说,觉得近来头晕气短,怀疑吃的食物里有猫腻。”

    “你为啥要这么说?觉得还不够乱是吧!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因为,小龙头心里觉得食物里有猫腻,我索性把他想的说了出来,‘骨淘空’的药,只字未提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道:“阴司鬼王算盘怎么说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王算盘问,七姨太,此话你可曾对别人说过?我说,没有。王算盘道,那就好,我会派人暗中侦查,千万记住,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此事,若张扬开去,真有人在食物中下毒,那人一跑,就不好查啦;若无人下毒,也免得人人自危,得罪好人。水道这碗饭不好端啊,皇亲国戚,盘根错节,稍有不慎,一语不当,就会惹祸上身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骂道:“王算盘还说些啥?”

    “就这些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道:“你这一跑,人家就会将投毒怀疑到你头上,你这是咎由自取,懂不懂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不跑,别人也用怪怪的眼神看我,跑不跑,是一回事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道:“当初,老子是怎么跟你说的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此事绝密,不可外泄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道:“你为什么透露口风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我没透露口风,爷交办的事,只字未提。下人中已有人在悄悄议论,想必王算盘有所耳闻,如今,王算盘是龙长江的红人,我干脆先跟他说破此事,或许还能推个一清二白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咬牙切齿,挥舞匕,恨声道:“得,葛姣姣,如今,你麻烦缠身,已成无用废物,老子送你上路吧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吓得面色刷白,道:“不,爷,不不……”

    络腮胡握着尖刀的手背青筋一绽,向葛姣姣脖子上切落,忽听得背后有人道:“别动,动一动,要你命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觉着脊梁骨一凉,猝然,背后已顶着一柄剑尖,剑尖刺破衣裳,切破皮肤,一道冰凉的血,从脊梁骨的凹沟里,凉嗖嗖流下,流到腰带处,向两旁渗流,剑尖一动不动顶着后脊梁,一股冰凉的杀气,瞬间扩散,直透心底。

    只要背后偷袭者腕子轻轻一送,老子就一命归阴啦。

    络腮胡扬起的手臂,握着匕,在空中一动不动,如冰冻般僵硬。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扔下匕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手一张,嗖,匕落下,噗,插入土中。

    一旁的毒眼狼见了,抛下后生,转身欲救络腮胡。

    南不倒冷冷道:“毒眼狼,别动,动一动,络腮胡就挂了。”

    毒眼狼握着单刀,呆立一旁,怎么眼睛一眨,老母鸡变鸭啦,身边平白无故,多了个八字胡小子出来,八字胡的剑,紧顶在络腮胡背后,络腮胡命悬一线。

    南不倒喝道:“络腮胡,松手,放了葛姣姣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无可奈何,慢慢将手从葛姣姣的领口松开,抽回,气得手指微微颤抖,贴在裤缝旁。

    南不倒又喝道:“毒眼狼,看啥看,扔刀。”

    毒眼狼心有不甘,怎肯轻易缴械,愣站着没动。

    络腮胡急了,道:“老六,扔刀!”

    毒眼狼右眼喷火,左眼装着颗玻璃球,却没一丝活气,眼角的一条刀疤,一直延伸到下巴,歪曲的刀疤撑得紫,牙齿咬得格崩响,恨得牙痒痒,被逼无奈,“咣”一声,扔了单刀。

    忽地,他身后的后生,骨碌碌,从地上爬起,呲溜一下,钻进树林,灌丛草木一阵悉悉索索声后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没人顾得上他,其实,那小子是死是活,此刻已无足轻重。

    葛姣姣见有机可趁,贴着驴车,偷偷往车头移动,移到车座旁,双手抓着车座扶手,就想上车走人,第一次,踮脚要上,没上去,第二次,还没踮脚,南不倒急眼了,葛姣姣是重要证人,不能走,她撇下络腮胡,一个箭步窜到葛姣姣身后,在她腰上点了一指,嘤咛一声,葛姣姣滑落在驴车旁。

    眨眼间,局势骤变,攻守异势。

    毒眼狼捞起单刀,就地一滚,一式海底捞月,削向南不倒脚踝;络腮胡拔刀腾空,一式苍鹰搏兔,刀风怒啸,向南不倒头顶狠狠斫下;一个攻的是下三路,另一个攻的是上三路,南不倒陡然转身,也不闪避,长剑上下呑吐,一式“无独有偶”,叮叮两响,将二人的绝地反扑,顷刻化解。

    旋即剑头一挑,一式“无中生有”,嗤一声,剑头挑向毒眼狼心脉,毒眼狼忙后退闪避,咻一声,剑尖堪堪从他前襟划过,毒眼狼暗暗吃惊;剑弧一灭,青芒又起,南不倒长剑一变,一式“无可理喻”,疾削络腮胡脖子,络腮胡身法疾变,又是,咻一声,剑风在络腮胡脖子旁扫过,隐隐作疼,络腮胡心头鹿撞:点子手头硬,看来,咱俩对付这个八字胡,有些吃力。

    八字胡出剑之迅捷奇幻,神出鬼没,令人胆颤心惊。

    络腮胡与毒眼狼心有不甘,打叠起十二分精神,与八字胡过招拆招,却总是险情叠起,弄得手忙脚乱。

    八字胡护在葛姣姣身旁,不离左右,若不顾忌葛姣姣生死,放开手脚与咱俩过招,看来,今儿咱俩想走出这片林子,有点难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每次过招拆招,都险乎其险,譬如一脚踏在阳间,一脚踏在阴间,稍一不慎,弄不好,两只脚就都踏进阴曹地府去啦。

    那是昆仑“无字十三剑”啊,柳三哥的无字十三剑,招数太深,没人能拆解,莫非八字胡是柳三哥?!

    不是说他气血两亏,武功大不如前么?怎么依旧如此了得!

    嗨,江湖传言,不可不信,不可全信。

    有时准,有时压根儿不准,有时事出有因,极尽渲染夸张之能事,有时胡编烂造,造得莫名其妙,不知所云,岂能盲目听信,人云我信乎!

    在江湖上混,还是“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”靠得牢,何况,有时虽是“眼见”,一个眼花六花,猫拖酱瓜,也有看错的时候呢,更何况“耳听”呢,那就更不靠谱。

    得,要走趁早,再不走,恐怕悔之晚矣。

    络腮胡向毒眼狼丢个眼色,猝然,俩人齐地向南不倒攻出两招,腾身而起,飘落在小路旁拴着的马背上,挥刀斩断马缰,刀面儿在马臀上一拍,那马吃痛,长声惊嘶,撒开蹄子飞奔而去,转眼间,俩人消失在林子里。

    南不倒也不追赶,将葛姣姣抱进驴车,将车赶到拴大黑的树下,解开缰绳,系在驴车后的挂钩上,正欲将车赶出树林,灌木丛中闪出后生来,道:“好汉,请留步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怎么,找死啊,不怕哥杀了你!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多谢好汉救命之恩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说句实话,起初真是舍己救人,如今,哥是另有所图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好嘛,以公带私,也是人之常情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恐怕,没那么简单吧,哥正想找你呢,你却自找上门啦,好哇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我真要躲,好汉不一定找得着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如今,要找你的人不只哥一个,你逃得过哥,恐怕,也难逃水道与一窝狼的追杀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这话说对了,所以,还是到你身边踏实一点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哥是个靠不住的人,连自己都拿捏不定,高兴起来会救人,懊恼起来要杀人,当心点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我会看相,好汉不是这号人。”

    “哥是怎样的人?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话说得越吊的人,人品却不吊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啥叫‘吊’?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吊儿郎当的‘吊’,话说得越吊儿郎当,浮而不实的人,人越靠谱。况且,好汉眉宇间有团和煦之气,不像杀人不眨眼的武丧鬼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听说过没有,江湖上有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呢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听说过呀,可好汉始终板着脸,说话凶巴巴的,没一丝笑,如是虎,也是只猛虎,不是笑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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