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六十二 不倒义救野鸳鸯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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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哼,你小子听会说话呀,让人听了火不起来。万一看错呢,一个走眼,会丢命哟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丢就丢呗,生有何欢,死有何惧,男子汉大丈夫,何苦戚戚于生死间,看不透,看不开呢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噗哧一声,乐了,道:“哟,这是你说的话么?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不是我说的,难道是活鬼说的!”

    葛姣姣在车里道:“别听他的,他是个活说活赖的人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姣姣,你怎么啦,红口白牙,可不能信口开河,乱说一通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又道:“他还是个跌得倒,爬得起的人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多谢夸奖,跌倒爬不起,要么是脚骨断了,要么是中风了,我两样都不是,当然爬得起,爬起有啥不好,可以照顾你呀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哦,谢谢,你照顾得我心都碎了,离我远点,越远越好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我是贱骨头,你不要我照顾,我偏要照顾,你要我照顾,我还得考虑考虑呢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叹口气,道:“真是个赖皮鬼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我赖皮,又不是一天两天,你今儿才晓得啊,真是的,我家不光我赖皮,祖孙三代都赖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噗哧一声乐了,叹道:“不光赖,脸皮还厚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厚点好,脸皮薄了,容易想不通,若是一旦大脑有根筋绊牢,一个想不通,就要跳楼上吊,那不亏死啦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脸一板,对后生吼道:“得,油腔滑调,胡言乱语,小子,闭上你的臭嘴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是,小人闭嘴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又道:“刚才,毒眼狼让你选择,两人选一,谁死谁活,你咋就选活呢?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没有吧,我是选死呀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你是选活。”

    后生一本正经道:“没有,我选死,你一定听错了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被他肯定的口气弄得有点蒙,是我听错了吗?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明明是选‘活’,转个身,就不认账,他就是这号人,别跟他费话,大侠,咱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真的我选‘活’了吗?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青天白日,我赖你干嘛!”

    后生狠狠一跺脚,道:“哎,也许,当时毒眼狼一吼,我一吓,昏头了,心里选死,嘴上却选活了,姣姣,你可别生气,我不是这个意思,人说错话总是有的,谁能保证一辈子不说错话呀,你也有说错话的时候,在要紧关头,说错话,更是难免,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呀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又好气,又好笑,能不往心里去么!这号人,还是头一回见,南不倒问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    后生道:“我叫卢善保。”

    啊,金陵歌童卢善保,名扬大江南北,那清亮悠扬的歌喉,也曾让南不倒听得如痴如醉,当初,卢善保与葛姣姣是一对天造地设的歌舞搭档,是秦淮河快活林画舫上最著名的歌童舞女,要包下快活林画舫,一亲芳泽,不光是钱的事,还得是在南京跺一下脚,地皮颤三颤的人物才行。

    老龙头就是在快活林画舫歌舞宴上,看中了葛姣姣,为其痴迷颠倒,不惜巨资,将她弄到手的。

    听说,葛姣姣与卢善保是青梅竹马的一对,葛姣姣成了老龙头的如夫人,卢善保为之病了三个月,险些丢命呢。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卢善保,你歌唱得好,人品却不咋的。”

    卢善保道:“人哪能啥都好呀,人品一般吧,能做到一般般,可以啦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怕络腮胡、毒眼狼去搬救兵,不敢耽搁,对卢善保道:“得,闲话少说,你赶车,我让你去哪儿,就去哪儿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不要,不要,我不愿再见到卢善保。”

    没人答理她,如今,她说话不算数啦,自从老龙头死了,她的话就不算话啦,连贴身丫环也装聋作哑,拿她的话当放屁呢。

    卢善保麻利的跳上车座,操起鞭杆儿,问南不倒:“大侠,去哪儿?”

    南不倒解开车后挂钩上大黑的缰绳,跃上马鞍,道:“杭州,快,出树林,小跑着上官道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若耍滑头,小心脑袋。”

    卢善保道:“放心,没人会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。”

    驴车颠颠簸簸,穿出树林,上了官道,一溜小跑,向杭州奔去,南不倒紧随其旁,不即不离,留心车前车后。

    到了杭州武林门,南不倒也不进城,沿着乡间土路,专拣人烟稀少处,向东南绕行,约行两个时辰,来到杭州望江门外,断定身后确无车马跟踪,南不倒命停车,跳进驴车,拍开葛姣姣穴道,道:“别怕,我只问一件事,只要你说真话,过后,愿去哪去哪。”葛卢二人,愣怔对望,连连点头。

    在郊外,南不倒拣个僻静村坊,包下一家小客栈,名为福德客栈,已近中午,三人各怀心事,在福德客栈内,草草用了中餐。

    餐后,南不倒吩咐客栈店伙,旅途劳顿,午后小憩,无招呼,不得进房打搅,便带着卢善保与葛姣姣进了客房,栓上门,上二楼客房。

    进房后,关门上栓,将窗开条缝,向外张一张,见四野皆是村舍田畴,鸡犬之声相闻,无闲杂可疑人员,方转过身来,拉张椅子坐下,床沿上坐着卢善保与葛姣姣,正盯着他看,刚要开口,卢善保却抢先道:“请问,大侠可是丁飘蓬丁大侠?”

    他不懂武术,看不懂剑术套路,想到哪里,问到哪里。

    南不倒板着脸,顺水推舟,道:“哥是丁飘蓬,不是什么大侠,也不是柳三哥,别把哥想得太好。”

    卢善保道:“是,都说大侠的脾气比较暴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沉声道:“知道就好,哥没功夫,跟你俩掰扯,哥问啥,就答啥,明白么?”

    卢善保答:“明白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脸色一肃,道:“若有半句虚妄不实之词,休怪哥翻脸不认人。”

    卢善保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小心翼翼的瞅着南不倒,揣测着南不倒的用意。

    南不倒问:“那个络腮胡是谁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不知道,只知道他是阴山一窝狼的头目,当面我叫他爷,背地里,叫他络腮胡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手握剑柄,喝道:“说,老龙头是怎么死的?”

    卢善保与葛姣姣一个激凌,以为死期到了,扑嗵一声跪下,磕头道:“小的该死,大侠饶命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沉声喝道:“起来,奸夫**,哥最看不得一把鼻涕,一把眼泪的贱人。”

    卢善保扶着葛姣姣起身,依旧坐在床沿上。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哥忙得很,弄得哥火,说不定要手痒杀人,谁先说,快!”

    柳三哥生死未明,南不倒要进城寻夫,自然有些心急难耐,无奈此事关乎洗雪冤案,故耐着性子,要将来龙去脉,弄个明白。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贱妾先说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半年前的下午,贱妾在夫子庙丹桂戏院听戏,忽跑来一个小厮,对贱妾低声道‘娘娘,不好了,你妹子病危,人在庆安客栈,要见你最后一面。’自从老龙头娶我后,我跟卢善保约定,从此各人好自为之,断绝来往,最好不再见面,真有紧急事情,就以‘妹子病危’为暗号,约个时间地点见个面,咱俩已久未通音讯,今突然来找,必有急事,贱妾带着丫环,匆忙乘轿赶往庆安客栈。

    “到了客栈店堂,一衣着光鲜店伙,上前打躬施礼,低声道‘娘娘,令妹关照,因病重,性情烦恶,只想见娘娘,不愿见外人,请随伺丫环在店堂等候片刻,万望准允。’即便店伙不说,丫环也不能带入房内,见店伙如此说,正中贱妾下怀,贱妾顺水推舟,命丫环在店堂等候,两名丫环虽觉不妥,见庆安客栈金碧辉煌,店堂内,保镖店伙齐全,又不是肮脏小客栈,料想可保无虞,便应允了。

    “店伙带着贱妾,进入客栈后苑,此苑池石玲珑,回廊通幽,别有一番景致,几经曲折,进入一别园,园内翠竹环绕,石径两旁,鲜花明媚,中有一幢精舍,店伙指指精舍道‘到了,娘娘请便,小的在外恭候。’揖了一揖,退了出去,笔直地站在别园门口。

    “咿呀一声,贱妾推开房门,突然,门内一只手,将贱妾一把拖了进去,正欲叫喊,另一只手,捂住贱妾的嘴,哐一声,门合上,搂着贱妾的人喝道‘闭嘴,敢喊,攘死你。’贱妾动弹不得,那人喝道‘睁开眼看看吧,这是最后一眼,你相好快死了。’啊?贱妾睁开眼,见房内地毯上,一个面相狰狞的独眼龙,手握皮鞭,脚下踩着卢善保,卢善保光着上身,身上全鞭痕,鲜血淋漓,喘着粗气,扭头看着我,有气无力道‘姣姣救救我,姣姣救我……’贱妾大吃一惊,知道遇上劫匪了,想说话,又不能说。

    “搂着我的人道‘只有你能救他,老子松开手,只准低声说话,不准喊叫,放明白点,要喊,就一堆儿结果你俩。’贱妾点点头,那人松开手。贱妾道‘不就是要钱么,放了他,要多少?’那人将贱妾推到卢善保跟前,冷哼一声道‘草,老子不要钱。’回头一看,是个高大的络腮胡,贱妾诧异道‘不要钱,要啥?’络腮胡道‘要你办件事。’‘啥事?’‘爷这儿有瓶春药,无色无味,每天只要你在老龙头饮用的茶盏内,放个两三粒,老龙头便会金枪不倒,更骚更猛。’贱妾问‘大约,过不了几天,就得死吧?’络腮胡道‘不会,卖相会更好,脸色红润,精神抖擞,旁人见了,以为他返老还童了呢。’贱妾料想,决无好结果,便道‘这个恐怕干不了。’络腮胡骂道‘**玩意儿,听仔细喽,若不干,你俩今儿都得死,死后连尸骨都没地儿找。’‘啊!’贱妾吓得瘫坐在地,络腮胡道‘其实,你根本不用怕,此药极妙,名为‘骨淘空’,每日服用些须,也须四五个月,老龙头才会去见阎王,没人查得出是你做了手脚。实话告诉你,老子是阴山一窝狼的人,你干也得干,不干也得干,若不干,老子先让老六,在你面前,将卢善保杀了。’

    “独眼龙扔下鞭子,拔出一柄牛耳尖刀,就要杀卢善保,卢善保道‘姣姣救救我,姣姣救我。’听得贱妾心也碎了,贱妾闭上眼,心乱如麻,不知如何是好,络腮胡道‘再问你一声,干还是不干?’贱妾道‘干,我干。’心下暗道:先答应下来,等回到水道大院,就将此事告诉老龙头,让他来对付这些个歹徒。络腮胡像是看透了贱妾的心思,冷笑一声,道‘好,不过,老子警告你,别想唬弄老子,水道里有我们的人,若回到水道,你反戈一击,向老龙头告密,我们的人,会立即将消息送出来,真要那样,嘿嘿,葛姣姣,你可要倒邪霉啦,苏州府吴县荷花村是你的老家吧,你父母及兄弟姐妹侄儿外孙,一家二十一口,一个也甭想活啦,对,还有你的相好卢善保,共计二十二人,全得死于非命。’贱妾听了,激凌凌打了一个寒噤。络腮胡道‘听清了没有?’我道‘听,听,听清了。’络腮胡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白色瓷瓶,‘骨淘空’春药装在瓷瓶内,拔开瓶塞,从瓶里倒出些须粉末在手心内,粉末为晶体,活像盐粒,通透晶莹,络腮胡道‘每日只需将两三粒晶体冲泡在茶水或汤药中即可,入水即化,无色无味,无迹可寻,服用后,老龙头会胃口大开,面色红润,春情骚动,一而不可收,对你更是恩爱有加,不过,此药性猛,不可多用,老龙头会在四五个月后,无疾而终,别怕,死后无七窍流血,面黑唇紫等中毒症状,绝不会牵连到你。明白不?’贱妾道‘明白。’络腮胡将手心粉末又倒入瓷瓶中,盖上塞子,将瓷瓶塞在贱妾手中,用古怪的眼神瞅着贱妾,搓搓手,道‘你先走,放心吧,卢善保不会有事啦。’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于是你就按络腮胡说的办了?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贱妾还能怎么办?为家人,也为卢善保,只能这么办啊,贱妾对不起老龙头,从那一天起,贱妾便活在恐惧中,没睡过一个安稳觉,夜夜恶梦颠倒,心惊肉跳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柳三哥时运不佳,为你顶了包,你运气真啊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哎,三哥是个好人,有时,也想将真相向龙长江和盘托出,不管他信不信,心里会好受点。不过,临到他跟前,思前想后,却又没了勇气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即便你说了,龙长江是个刚愎自用的人,也不会全信,可能还会认定,是你与柳三哥沆瀣一气,蓄谋已久的罪恶阴谋,柳三哥丧尽天良,勾引帮主如夫人,用‘骨淘空’春药,合谋杀死龙帮主,企图夺权篡位,一统水道天下。哈哈,这么一来,江湖大哗,此案变成了奸夫**谋杀帮主案,江湖上的人,最喜欢聊的,就是这种**纠葛导致的桃色凶案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“啊”了一声,泪流满面,只是嘤嘤涕泣,卢善保在一旁,掏出手绢,边劝说,边为其拭泪。

    葛姣姣叹道:“贱妾不知该如何是好,贱妾还是死了干净呀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若是龙长江知道了底细,葛姣姣,他会抽你筋,扒你皮啊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“啊”了一声,舌挢难下。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还好,他并不知道,不过,你一跑,嫌疑就陡然上升,也许,你或多或少知道些老龙头之死的秘密,水道的密探,会满世界找你,让你开口说出真相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贱妾不跑,小龙头也会满世界找贱妾的证据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你一跑,阴山一窝狼急眼啦,一窝狼的眼线,会找遍江湖的角角落落,他们找你,是要做掉你,这是让你闭口的最佳选择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泫然涕泣,道:“水道是要贱妾开口,一窝狼是要贱妾闭口,贱妾是开口也死,闭口也死,既然横竖是个死,得,贱妾就跟着丁大侠去水道总舵自吧,将来龙去脉,索性说个清清楚楚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那你会死得更惨,龙长江本事没有,心底却藏着一股灭绝人性的野性,他怎么让你死,哥可说不好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从椅上起身,转身向门口走去,葛姣姣道:“丁大侠,你去哪儿?”

    南不倒转身道:“哥去哪儿,你管不着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道:“那是。可贱妾是证人呀,你不要啦?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算啦,证人一做,人就没啦,哥的心一软,这证,不作也罢。对付龙长江,哥有的是办法,也不差一个证人啦,你俩改名易姓,远走高飞吧。”

    葛姣姣与卢善保,双双跪下,趴在地上,磕着响头。

    南不倒早已不耐,转身出门,咚咚,咚咚,楼梯上传来她跑下楼的脚步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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