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 心痛-《小妇人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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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是乔自己嘛。”

    “那,都结束了!”劳里不耐烦地抖落了爷爷的手。他尽管对他的同情很感激,但是,男子汉的自尊心使得他难以承受男人的怜悯。

    “不见得。我有一句话要说,说完之后,一切就结束了。”劳伦斯以非同寻常的和蔼口吻答道,“或许,你现在不想待在家里吧?”

    “我不打算逃避一个女孩。乔不能不让我见到她,我就住在这儿,爱住多久,就住多久。”劳里以挑衅的口气插话。

    “假如你是我眼里的那种君子,就不要这样。我也很失望,但是那姑娘已经无能为力了。现在,你唯一能够做的事情,就是离开这儿一阵子。你要去哪儿?”

    “任何一方。我不在乎自己会发生什么事。”劳里站了起来,满不在乎地放声大笑,十分刺耳,爷爷听了发怵。

    “处理这件事,要像个男子汉,看在上帝的份上,切不可鲁莽。何不按计划出国,忘了它呢?”

    “我不能。”

    “但是,你一直很想往外跑。我答应过你,读完大学让你出国。”

    “啊,我并没有打算独自一人出去的!”劳里一边说,一边快步走过房间。说话时的那种表情,幸亏爷爷没有看见。

    “我不是让你一个人走。已经有人愿意高高兴兴地跟你一块儿出国,浪迹天涯海角。”

    “是谁,爷爷?”劳里停下来倾听。

    “是我呀。”

    劳里立即转身回到屋里,伸出手,嗓音嘶哑地说,“我真是个自私的野蛮人,可是——你看——爷爷——”

    “上帝保佑,是的,我是知道的。以前我经历过这一切的,一次是我还年轻时,后来是和你父亲的事情。唉,孩子,你给我安静地坐着,听听我的打算。一切就绪,立刻就能执行。”劳伦斯解释道。他一直握着劳里的手,似乎生怕他像自己的儿子当年那样,挣脱后逃之夭夭。

    “好吧,爷爷,什么打算呀?”劳里无动于衷地坐下。

    “伦敦有生意需要照看。我原来的意思是让你去处理,当然,我去解决会更好。这儿的事情由布鲁克管着,会顺顺利利的。我的合伙人几乎包揽了一切。我只是坚持到你来接班,任何时候都可以交班的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你并不喜欢旅行,爷爷。你这把年纪了,我可不能强求啊。”劳里说道。对于爷爷的自我牺牲精神,他很感激,但是,要走的话,他宁可独自去。

    老先生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,便想方设法加以劝阻,因为,劳里的情绪使他明白,让孙子自行其是是很不明智的。于是,他明知离开自己家门之后不会舒舒服服的,却按下了遗憾的情绪。他口气坚决地说道,“哎哟哟,好孙孙,我还没有老掉牙嘛。我对于自己的计划很满意,这对身体会有好处的,我这把老骨头是不会累坏的,因为,现在外出旅行,就像坐在家里的椅子上一样轻松自在啊。”

    这时,劳里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着身子。这表明,他的椅子并不舒服,或者说,他可不喜欢爷爷的旅行计划。这不禁使劳伦斯赶快补充说,“我不想瞎掺和,也不想成为累赘。我一起外出,是因为我认为,我若留在家,你反而不愉快。我并不打算与你一块闲逛,而是让你爱去哪儿,就去哪儿,我会自得其乐的。我在伦敦、巴黎都有朋友,想去探望他们。其间,你可以去意大利、德国、瑞士,随便你选择,去欣赏名画,聆听美妙的音乐,欣赏美丽风景,体验冒险的行程,玩个够。”

    先前,劳里觉得心完全碎了,外面的世界像一片荒野。但听了爷爷最后那句巧妙的话语,他那颗破碎的心不禁为之震颤,原先头脑中那片陌生而荒芜的世界,骤然展现出几块绿洲来。他叹了一口气,然后淡漠地说道,“爷爷,随意啦。我去哪儿,去干啥,都无所谓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,孩子,请记住,我有所谓的啊。我给你完全的行动自由,拜托你能够诚实地加以利用。劳里,答应我,这些你都能做到。”

    “爷爷,随你。”

    “很好。”老先生想道,“你现在不在乎,但日后那个许诺可以使你免得淘气,否则,算我看错人。”

    劳伦斯先生是一个精力充沛的人,所以,他趁热打铁,不等垂头丧气的小子缓过气来反扑,他们就出发了。后来,准备行装的时候,劳里的举止又恢复到年轻人的常态,喜怒无常,一会儿脾气暴躁,一会儿忧郁寡言,而且,胃口不好,衣着散乱,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钢琴上,尽弹奏一些节奏猛烈的曲调。他在躲避乔,但却又通过窗户凝视着她,这样,心里感到宽慰一点。夜间,劳里的悲怆面容,使乔梦魂萦绕。白天,则使她深感内疚。劳里跟一般的痴情人不同。他从不提起自己失恋,也不愿意让别人,甚至不让马奇太太安抚自己,或者表示同情。有时候,他的朋友知情后,倒觉得一阵轻松,只是劳里出发前的几周令人十分难熬。所以,听说“可爱的可怜家伙要离家去忘却忧愁,等到回到家时,又会心情舒畅了”,大家都很开心的。当然,对于他们的误解,劳里仅仅狡黠地笑了笑。他就像一个态度清高,内心酸楚的殉情者,对于爱情坚贞不屈。

    动身出发时,劳里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,故意掩饰内心忐忑不安的情绪,但似乎老是露馅。别人并不理会他的轻松神态,但表面上装作深受鼓舞,给他看的。他表现得挺不错,直到马奇太太亲吻他。马奇太太在他耳边嘀咕,充满了慈母般的关切。后来,劳里知道马上就要上路了,便匆忙和大家拥抱,包括伤心的汉娜。接着,他拼命地跑下了楼。乔跟在他身后,要是他转过身就朝他挥手。他果然转身回来了,伸出双手去搂抱上一级台阶上面的她,仰望着她,那脸色使他的短暂恳求既信誓旦旦,又哀婉动人。

    “唉,乔,你就不能?”

    “特迪,乖乖,但愿能够做到!”

    除了短暂的停顿之外,整个送别过程就这样过去了。当时,劳里挺了挺身子,对大家说道,“好了,别在意。”他二话没说,转身就走了。啊,其实并不好呀,乔确实在牵肠挂肚。因为,她狠心回绝后,他的卷发脑袋一度靠在她胳膊上。她心里觉得,好像用刀刺杀了心爱的朋友。当劳里头都不回地离开她时,她明白,男孩劳里永远不会回来了。

    [1]当时的美国改革家(1811—1884)。

    [2]雅典雄辩家(公元前384—公元前322)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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