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一章 我欲修罗 寒剑孤心-《一剑浮生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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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元宗暗道此人定是药王本尊,如此形容形貌,难怪玉无双称之骇人。想起他丧尽天良的手段,视人命如草芥的毒心,双眸一片凛然。白魔仿佛不识张元宗一般,神色清淡如常,不耐道:“你有客人,这事下次再谈,告辞。”不待药王回话,他径直昂首洒然而去。

    对于白魔熟视无睹的冷漠,张元宗心中却是好不感激。白魔岂不知他现身此处的目的,但他竟然有意放任,这个人情是欠下了。张元宗对身后孩童安抚一番,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他照顾,平和道:“有我在,你们别怕。”

    等白魔远去,药王方才将目光落在张元宗身上,森寒的瞳孔一动不动,似乎对他的出现未曾放在心上,连两个试药童子看也不看一眼,而是淡淡道:“玉槿,血蜂,玄墨蛇,黄牵牛,能安然无恙通过这四道毒阵,年轻人还有点本事,但是老夫的药不是你求,就能求去的。”

    药王能够成为太一教三大元老之一,岂是浪得虚名,他医毒双绝,既是医神也是毒圣,乃是医道毒道的江湖魁首。虽然他蜚声遐迩,但除却教中寥寥几人,从不亲自出手诊病治伤,只是一门心思制药炼毒。

    所炼之药种类繁杂,功效不一,其中最为人称道的,有提升功力的奇药,亦有杀人无形的奇毒。偶有流到江湖,引起天价哄抢,渐渐便有艺高胆大之辈直接登门千金求药,药王窃以为张元宗亦属此类,因而才有此言。

    张元宗青衣落落,盯着药王道:“我不是来求药,而是来索药。”茂密须发之间的眼眸陡然闪过一抹冷电,药王讥嘲道:“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!”张元宗轻弹衣衫,波澜不惊道:“我来取梦华天阙的解药。”

    药王双眼猛然怒睁,冷喝道:“你到底是谁?”张元宗浑身散发冰冷的气息,淡淡回应道:“张元宗。”药王魁梧的身躯轻微一颤,转而冷笑道:“我道是谁,原来是龙门传人,难怪如此猖狂。你以为你能够将天师带下九幽山,真是天真。”

    药王惨绝人寰的行径,让张元宗怒火中烧,侠气充盈身心,恨不得即刻除之而后快,然他压覆心绪,凉淡道:“交出解药,我可饶你一命。”药王忽然仰头狂笑不止,好似听闻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。

    他缓缓撇过头来,斜瞥着对面的张元宗,舌尖轻轻舔舐牙齿,诡异而认真道:“你可知老夫为何能够成为医毒双绝?”他并非要张元宗回答,继续道:“老夫幼时身负寒脉绝症,无药可医,所有大夫皆要我听天由命,但老夫从不信命,遂一生致力钻研医术,甚至毒术,我要将命握在自己的手中。虽然寒症至今不能根治,却也寻得缓解之法。”

    他忽然露出沉醉的笑意,舌头不由舔了舔上下唇,痴迷道:“你可知人身上温热的鲜血恰是有效缓解寒症的良药,而心头的血是最好有效的也是最美味的。老夫一生要过多少人的命,喝过多少人的血,已经记不清了,但是我一定会记住你,记住你鲜血的味道。”

    青影如狂风过境,猛然扑向面目可憎的药王,张元宗眉睫间寒芒凝聚,脑海中是一方血红的场景,仿佛看到无数人的鲜血喷涌凃染。如此嗜血而残忍的魔头,岂能让他活在这个世上?他含怒一掌挥出,掌势如泰山压顶,将药王牢牢笼罩其中。

    药王避无可避,但依旧面不改色,挥掌迎上,只见他掌心一片翠绿,显然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掌功夫。张元宗去势不减,两掌生生击在一起,顿时劲气四射,将周围的劲草尽数折断。犹似一阵波涛绵绵不绝,席卷而来,药王掌心的毒素倒流入体内,竟没有丝毫渗进对方的掌心。

    药王当真修为高绝,仅是掌力不济后退几步,内息翻涌,未曾受伤。就在他被击退的瞬间,一条竹叶青快逾闪电,从他的袖中猝然钻进张元宗的袖口。他可怖的脸上不由浮现畅快而丑陋的笑意,这条竹叶青豢养多年,剧毒无比,见血封喉,蛇吻之下从无活口,是他的保命手段之一。

    然而,他丑恶的笑容刹那间僵硬在脸上,只见两截竹叶青的残尸片刻间从张元宗的袖中掉落出来,其袖口一闪而退的剑锋让他陡然一震,那是一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。他当然不知道张元宗身上隐有一柄寂照剑,剑随主意,无所无在。

    一着不慎,就会满盘皆输,好在如此险招被张元宗轻易破去,却也更加引起他的杀心。自从步入江湖,他从未杀过一人,也从未起过杀心,但是面对药王这般穷凶恶极之徒,他自愿沉沦修罗道,举起杀戮之剑。他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公子,而是除魔卫道的豪侠。

    他骤然一掌劈斩,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快到极致,也锋锐到极致,势要将药王斩杀当场。剑气犹如天降霹雳,声势浩大,惊艳绝伦,透着主人毁天灭地的意志。药王直面如此锐不可当的剑气,岂敢以身抵挡,不由眉头大皱,慌忙闪避,剑气从他身边腾跃而过,将不远处的石桌斩成齑粉。

    药王面色冷厉冰寒,方才有些狼狈地躲过一道剑气,另一道剑气业已转瞬即至,张元宗的杀意是那么强烈、坚决而惊心。药王身影飘移之际,挥袖洒下一片毒针,密密麻麻,泛着微弱的渗人绿光,张元宗浑身剑气陡然一盛,毒针登时纷纷被击落。

    药王似乎也未曾认为毒针能够伤得了张元宗,神色阴森不变,进而金环蛇、银环蛇、白眉蝮、尖吻蝮、五步蛇,前前后后五条毒蛇从灰袍中射出,蛇口大张,尖牙犀利。张元宗恍似无情的君王冷睥脚下的战火,道道剑气攒射,毒蛇的头颅皆被击得粉碎。

    争得间隙,药王连忙服下一颗赤色药丸,连施数针刺在己身几处大穴之上。忽然之间,他的的身体里升起一股澎湃的力量,浩荡的内息从丹田一路向上直灌泥丸宫,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浩瀚无边,周天穴位好似同天地一起呼吸,他不由露出狰狞疯狂的笑意。

    龙门剑气夭矫而来,破碎虚空,杀气惊人,但是药王直面其威,夷然不惧,不屑地一掌击碎了锋锐的剑气。紧接着张元宗连连施展一十七招剑气,一招比一招锐利,一招比一招迅猛,但是药王宛如魔神,举手投足之间,恍见雷霆万钧,剑气皆被其击溃。

    张元宗微微皱眉,犹疑道:“败血之术。”药王张狂大笑,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欢悦,森森道:“花家那小子趁乱逃走,你又是龙门中人,能够猜到也不足为奇。”张元宗听他坦承心中不由顿生疑惑,冷冷道:“你那么怕死,竟也会将败血之术用在自己身上。”

    药王闻言桀桀笑道:“既然你识得,老夫也不妨告诉你,败血之术已不是十六年前的败血之术。”张元宗双目寒意升腾,内心微微一惊。药王神情癫狂道:“此术方成之际,有致命的缺陷,不过老夫略施小计,恰好用来引起败血之乱,正道自相残杀的盛景当真过瘾之极。”

    张元宗双拳紧握,全身剑气吞吐,冰冷道:“我一定会杀了你。”药王轻蔑道:“这十六年老夫苦心孤诣,死了近百个试药童子,方才改善此术,弥补了缺陷。如今放眼天下,谁还是老夫的对手!”

    张元宗忽然陷入沉寂之中,眼中隐约泛起一抹血意,怅然叹道:“我一直以为我能看透生死,看透荣耀和罪恶,却未想我实际上什么都看不透。命运无常,人心难度,人最看不透的终归还是自己。今日我将以剑的名义,斩灭罪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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