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、黑船来袭(中)-《天行健系列之人之道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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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如何?”

    宣鸣雷看了一眼谈晚同,又喝了杯酒才道:“谈兄,你说吧,我说的怕这家伙不信,嫌我夸大其辞。”

    谈晚同道:“宣兄说笑了。郑兄,那艘黑船应该也装着如意机,航速甚快,但也不比我们的船快得太多。船上也有炮位,就不知威力如何。”

    郑司楚道:“后来呢?”

    “已派锦鳞卫的姜栩平去查探了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儿,谈晚同叹了口气,没有再说下去。但郑司楚很清楚他的意思。舰炮出现了并没有多少年。由于船上装设的火炮不能一味增加威力,因此目前五羊城舰队上的舰炮威力虽然较当初有进步,但并不进步很多。不过,五羊城的南门外还布置左右两座炮台,以这两座炮台扼守,被压制了的舰队攻或许不足,守却有余。这些布置并非秘密,靠港船只都看得到,那艘黑船自然也都看在了眼里。如果黑船仍然率众向五羊城发起攻击,那就说明他们还有未知的实力。

    宣鸣雷见郑司楚沉默不语,也有点着急,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,说道:“司楚兄,你觉得他们真会去而复回么?”

    郑司楚沉吟了片刻,这才道:“眼下尚不能断言。”他顿了顿,笑道:“谈兄,宣兄,兵来将挡,水来土掩,你们都是水军名将,我能想到的应对之策,你们都已想到了,还能让我说些什么?”

    谈晚同与宣鸣雷两人看了一眼,不禁有点讪讪。甚实郑司楚所言不虚,他两人,再加一个崔王祥,被称为五羊城水军的“水天三杰”,都堪称当今最顶尖的水军将领。只是承平日久,突然间遇到这等事,不免有点无所适从。听郑司楚这般说,宣鸣雷也笑了起来:“不错。谈兄,有时我觉得我们未免有点过于胆小了。”

    谈晚同摇了摇头道:“宣兄,这一点不敢苟同。我倒觉得,宁可高估敌人,也不可轻敌。”

    郑司楚道:“谈兄所言实是至理。宣兄,不论这艘黑船究竟有何玄虚,总之不能有丝毫大意。让炮台加强戒备,水军做好出击准备,做好万全之备,再有意外的话……”

    他说到这儿,却顿住了。人算不如天算,这话郑司楚实比谁都清楚。当年南北交锋,虽然南方实力一直不及北方,但当郑司楚执掌兵权时,压缩战线,将傅雁书的全面攻势层层化解。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,劣势未必就不能一点点被扳平,然而当时正是守御南安城的五羊城名将高鹤翎在前线突发重病,南安城陷落,使得郑司楚苦心经营的防线彻底崩溃。当时高鹤翎号称天下守御第一,人人都觉得只要有他守城,那城池定然固若金汤。而南安城也是位列十一名城的坚城,而攻城的北将戴诚孝以前并无太大战绩,高鹤翎却年富力强,因此所有人都觉得南安不足为虑。可偏生就是这个最不可能出乱子的地方发生意外,结果就是郑司楚的计划全盘皆输,回天无术,最后唯有以和议来换得五羊城的苟延残喘,保留这一点共和的火种,而郑司楚本人亦因此身败名裂,再不能回军中去了。

    这一次,会不会有发生意外?

    这句话其实一直横亘在谈晚同与宣鸣雷的心头。只是谁也不敢说出来,因为,如果再发生一次意外的话,五羊城这一点残存的共和火种也终要彻底熄灭了。谈晚同只觉得心头一阵烦乱,拿起杯子一饮而尽,又夹了片肉吃。一时间三个人都闷闷不语,郑夫人却端着一个食盆出来,见三人都不说话,只顾喝闷酒,说道:“谈将军,师哥,你们等急了吧?热炒上来了。”

    郑夫人炒了几个连荤带素的菜上来。一见她过来,宣鸣雷连忙站起身道:“师妹,真是有劳了。”

    宣鸣雷生性狂放,但在这小师妹跟前却向来极是规矩。平时每饮必醉,但只消两个人在前,他就算醉了也不敢发酒疯。这两个人一是妻子,另一个就是郑夫人这师妹。郑夫人淡淡一笑道:“师哥,你客气什么。”

    待郑夫人放下菜进去,谈晚同突然低低道:“郑兄,你还是同夫人去雾云城吧。”

    郑司楚在五羊城已是身败名裂,但谈晚同这些相熟朋友却深知郑司楚实是忍辱负重。现在北方的大齐帝君也极为看重郑司楚,谈晚同知道帝君曾数次相邀郑司楚北上,甚至连“剑履不拜”的条件都开好了。这等待遇在帝国只有三个人才有,给郑司楚开出这条件,可见帝君的诚意。虽然谈晚同也知郑司楚一旦北上,就是放弃了共和的信念。以往他只有佩服郑司楚的倔强,但现在看着郑司楚夫妇的现状,谈晚同也不禁有些恻然。但郑司楚却只是笑了笑,也不回答,只是道:“姜栩平什么时候回来?”

    宣鸣雷知道郑司楚实不愿谈此事。其实他私底下不止一次劝过郑司楚,何必要留在五羊城受苦,但郑司楚只说那是他的信念,宣鸣雷便也不再多说了。对这个生死之交的老友,宣鸣雷实是比谁都清楚。有些事,他实是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,无论如何都不会妥协。

    三人各怀心事,这一顿酒也喝得拘谨。喝了一阵,谈晚同说姜栩平可能会回来汇报,先行告退。宣鸣雷却还不曾过足酒瘾,他在家因为被妻子管束得严,寻常不准喝酒,到郑司楚这儿来才可以过过瘾,这几口酒委实还不曾杀得馋虫。谈晚同一走,他倒是越发来劲,与郑司楚说说笑笑,不时说点近期发生之事,一边不住地往嘴里倒酒。说了一阵,已是微醺,借着酒意,宣鸣雷道:“司楚兄,其实我觉得,谈兄之议,不为无理。”

    郑司楚一怔,问道:“谈兄什么之议?”

    宣鸣雷放下杯子,眼中却是异样的清醒,压低了声道:“司楚兄,良禽择木而栖,实不必拘泥。便是到了北方,你一样可以一展所长,也无须再受这分腌臜闲气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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