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-《灵魂缓刑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死者死于系统性器官衰竭,是继发性肿瘤扩散伴随的不可逆的恶病质。他在三腔里,发现癌细胞的病灶居然在他的心脏。心脏瘤在肿瘤里实属难得一见,他抱着研习的心态,谨小慎微地将那块恶性肿瘤取下,用刀柄戳了戳,戳到一个长硬块,竟然有拇指那么大。

    这样的情况简直闻所未闻。解剖一下变得棘手了起来。他擦了擦额角沁出的薄汗,把手术灯调亮,改用切皮下的10号刀片,又换操作精密的执笔式握刀,在不伤及硬块的前提下轻轻把表面的腐肉剖开——露出了一小块带着血水的白色骨节。

    难道这才是肿瘤真正的源头?他有些迷茫地全部剖开,最后用镊子把它取出来,还没等用盐水冲洗干净,他手一抖,把它掉了下去。

    那不是骨节,是一个国际象棋的白王。

    王珏猛地坐了起来,结果眼前一黑,又瞬间倒了下去。他眼前一片黑幕,上面尽是热烈跳动的光斑,他喘得像一条在沙滩上搁浅已久的鱼——虽然每天都在做噩梦,但这次思维活跃导致睡眠浅,细节简直不要太真实。

    而且还有象征意义,要命。

    眼前黑雾渐渐散去,露出床头正对窗外的一抹鱼肚白,而后脑是自己多年来依赖而熟悉的软硬适中的柔软。

    枕头?

    他怎么又到床上来了?

    为什么是又?不对,上一次是在做梦。

    等等,现在应该也是在做梦。

    他在小单人床上翻了个身,一抬头,对上李微近在咫尺的眉眼。

    他瞬间止住了所有表情。恍惚的、惊恐的、无措的,以及剧烈的喘息,都在反掌间猛地收住,一时仿佛无事发生。要不是心脏还在以冲出喉咙之势剧烈跳动着,他自己都快相信自己的波澜不惊了。

    灰鲸当时的训练可能是演技,他突然想。

    “梦见什么了?”李微淡淡开口。

    那语气关心得真心实意,听着真像那么回事似的。

    “我没做梦。”王珏看着他直直地说。

    李微稍一伸手,去探他的脉搏。王珏一躲却没躲开,只能就着这个姿势被按着颈侧。狂乱的心跳和他指尖沉稳的脉搏混合在一起,好似一场变奏杂乱的交响曲。

    李微以此戳穿了他的逞能,但什么都没说,只是看着他,眼神别有深意,把后者看得直发毛,凭空生出几分羞恼几分烦躁。

    这算什么?

    医生对患者精神状况的例行关照?

    还是共同遭遇者毫无同理心的形式怜悯?

    他想起李微听到父亲死因后那个淡漠的眼神。

    少顷,李微打破了沉默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——”

    “别,好吧,”王珏一下打断他的话,语调字字上扬,音色发尖,“不用什么?不用和你装吗?要我完全信任你,然后被你安慰?我说你是想征服我,还是本身就享受这种怜悯的快感啊?怎么,是不是还要我和你执手相看泪眼,冲到你怀里求摸头要抱抱?”

    然后他就着那微微伸出的手臂,整个人赌气般地横冲直撞地钻了进去,把它变成了一个松松垮垮的怀抱。

    “现在满意了?”

    他感觉到李微身形一僵。

    本就是被梦模糊了一切现实概念的匹夫之勇,加之李微那侧没有枕头,形成的坡度一下给了一个重力加速度,让他的脸直接贴上了对方的胸膛。

    这次他近距离地感受到了那脉搏——李微整个生命的来源。沉稳而有力,他的心率很慢,是身体强健的表现——显而易见,他有一个强大的心脏,里面也没有什么该死的白王。

    他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儿。

    首先接触的是棉质柔软的衣料,紧接着是紧实的肌肉感。这是他在衣柜里随手翻出来的一件衬衫,正传来淡淡的几不可闻的令人安心的气味。仿佛是木质调古龙水后调,又好像是男性本身自带的荷尔蒙的味道。他伸出半截的小臂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,虚虚地环着他。

    自己真是疯了,他想。

    反正是梦,不如多待一会儿,总比什么开膛破肚的画面强。估计醒来自己又跪在地上,说不定还被蚊子咬了一身包,凄凄惨惨戚戚。

    对方的肌肉似乎已经紧绷到极致了。

    他自觉无趣,想悄悄脱身,刚轻轻歪过头想向后退去,结果一个猝不及防,被按了回去。

    侧撑着身体的李微蓦地把悬着的手臂收紧,把面前正欲逃跑的人一下揽进一个紧实而拥挤的怀抱。

    然后掌心轻轻抚上他的后脑勺,手指浅浅插进头发里。

    “这样吗?”
    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