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1章-《灵魂缓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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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猛然发觉,李微听到“孤儿制造者”之后的提问都是自己的利益相关,从来没有主动提过“父母”二字。

    他是有意避开……还是根本不在乎?

    其实他该早知道了,从他说“我的房子”开始。他没有家的概念,没有伦理概念,不,甚至应该是更早,从王珏嘴里含着爆炸糖,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是“想”开始,他就应该料到了。

    某种意义上来说,李微的情感其实单纯而浅白。作为抓捕他的杀手,他不遗余力地抓他威胁他;作为主治他的医生,他又毫无负担地照顾他,细节到令人发指的地步。

    比如暖水袋、红烧肉、替他向灰鲸瞒下的谎。

    比如危险时把他迅速转移、打针时捂的眼、临出发前塞给他的枪。

    可王珏还是有些怨他——怨他沦为敌人的爪牙,怨一个有情绪的人才能判别这些行为,判别其他行为。比如谁也未曾提起但他就是格外在意的,那个吻。

    所以如果天地间不曾有文明之下的世俗概念,人类的吻又是什么含义?

    那个剑拔弩张的场景之中,唇舌于敏感带的侵入。

    莫非……是羞辱?

    他竭尽全力地扮演好每一个角色。可是角色太过完美,让人看不出何为真情,何为假意。

    你不问,我也要告诉你。

    他赌气道:“你就不想知道你的家庭怎么解散的吗?”

    李微还是很给面子:“你说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单亲家庭,但我是早你一年被抓的。你知道为什么吗?

    “因为你家经济条件很好,为了避免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因为遗产收养你,他先耗空了你家的钱。

    “你父亲是得癌症走的。”

    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。为了所谓的“无痕”,让你被迫而又自愿地耗空自己的积蓄,在希望和绝望里无限挣扎,最后在温柔而和缓的凌迟里一无所有地死去。唯一聪明的小儿子也被歹徒异化,甚至叫他继续从事癌细胞的研究。但是这也变相说明他可怖的致癌技术还不成熟,那么他父亲的真正死因还有待考证,并不一定是因为癌症。

    丧考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诅咒。它让你在生活中自力更生,乐观积极,在挫折前显得更加波澜不惊,仿佛天塌下来也能够用强大的意志力撑到最后。可在每个梦回、恍神和传统节日的深夜里蓦然回首,才发现自己的心脏早已经被蛀蚀得千疮百孔。他无数次想要掐住灰鲸的脖子,让他百倍千倍地奉还,最终发现被命运扼住的,从来都只有自己的喉咙。

    因为此刻的李微表情淡淡的,冷静,沉着,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。

    李微果然还是那个李微,不为自己的主观意志而转移。

    你为什么不生气?

    你凭什么不生气?

    有一个声音说:他没有父母的记忆,这些就算和他说了,也只有细节,没有感受,也情有可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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