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衰草枯杨,青春易过1-《昔有琉璃瓦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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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二十四岁的柏昀生尚把肖易当成他一出校门就认识的贵人,一通电话据理力争下来,出了一手心的汗。

    他钻进自己的车里,开去肖易说的那家ktv。

    顾云锦倒也是个明白人。

    柏昀生走了,她这通哭就是图个发泄,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。换句话说,她要是能作,这几年异地早就作得分手了。她冷静下来看看房子,整理癖上身,对着家具和床就是一通收拾。

    把卫生间也刷干净以后,天色就暗了下来。顾云锦给自己下了一锅面,恶狠狠地吃,心想着绝对不给柏昀生留下一口。

    谁知听到楼底下有人喊她的名字。

    “顾云锦!顾云锦!顾云锦!”

    一声高过一声,偶尔夹杂着一句“我爱你”,好像个愣头青在底下发疯。

    她打开窗户的时候别的楼也有人开了窗,对着鬼哭狼嚎的柏昀生大骂:“抽风啊!神经病!”

    顾云锦卷起袖子就跑下楼。

    柏昀生一身酒气,靠着车傻笑。郑素年从驾驶室一脸烦躁地走出来,看见顾云锦打了个招呼,从后面把柏昀生推得趴在顾云锦的肩膀上。

    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倒过来,把顾云锦压得往后倒退几步。

    “你可算来了,”郑素年叹气,“一谈生意就这操行,我都送他送烦了。”

    顾云锦讪笑两声,有点担心:“他经常这样?”

    “一个月大概也能有四五天……不这样。”

    帮着顾云锦把柏昀生送上楼,郑素年把车钥匙放到桌上显眼的地方。那边柏昀生熟门熟路地进了卫生间,留下顾云锦和他相顾无言。

    “装得不错,”郑素年看了一眼家装,“你这趟来他也挺费心思的。”

    “费什么呀,下午刚跟我吵一架跑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吵什么呀,别吵了。”郑素年笑笑,“我想吵都没人跟我吵。走了啊。”

    把郑素年送出门,顾云锦急忙回身去了卫生间。柏昀生抱着马桶往后仰,就好像那头刚从马桶里拔出来似的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回事啊?”顾云锦上手拉他,反倒被他拉得往地上一跪,“柏昀生,你站起来!”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叫我柏昀生?”却没想到对面的男人就地把她压得靠在瓷砖上,“你以前都叫我……昀生的。”

    酒气把她熏得大脑一片混沌。顾云锦伸手探探他的脖颈,只觉得热气沿着皮肤生起来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喝了多少呀……”她叹了口气,抽身出来,然后把柏昀生扶到了床上。他的酒品还行,喝多了顶多大声嚷嚷,一沾床就困。那么大的人摆弄起来谈何容易,好不容易把他弄脏的衬衣和西裤脱下来,顾云锦在沙发上歇了歇才有精神去给他找睡衣。

    衣柜里的衣服刚放进去没多久,她翻了半晌却一无所获。柏昀生从被子里冒出头,哼哼了一声:“渴。”

    然后,他就自己摸索着要起来找水。

    “坐着别动。”顾云锦回头轻声斥道,从饮水机给他接了一大杯温水。

    她窸窸窣窣地走过去,柏昀生像小狗听见主人过来似的把头往她身上拱。

    他喝完了还美得哼哼:“有媳妇就是好。”

    “闭嘴,谁是你媳妇?”顾云锦伸出一根手指戳他的脑门,“我还生着气呢。”

    “别生气嘛,”他翻了个身,横躺在顾云锦的腿上,“我正忙着挣钱呢,挣了钱给你买大房子。”

    “谁要你的破房子,”顾云锦失笑,“你少喝点酒少抽点烟,我比什么都高兴。”

    “又不是我想喝的。你过来点嘛……”

    他身子往后拱了拱,把顾云锦拉进被子里,身上冒着热气就往她怀里钻。

    顾云锦拍开他的手:“还没给你换睡衣呢。”

    “不换了,反正也是个脱,”他把下巴硬塞进云锦的肩窝,“还是你脱的。”

    “柏昀生,你别耍流氓啊。”顾云锦这才意识到羊入虎口,“你这什么性质,酒后乱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还就乱了。”

    他把脑袋抬起来,俯视着顾云锦,眼底忽地格外清明。

    “你到底醉没醉?”顾云锦气道,一只手去推他的胸口,却忽地浑身一震。

    柏昀生的身体烫得像块着了的炭。

    “你点的火,你来灭。”他空出一只手,摸索上顾云锦整整齐齐的扣子,“中午那事还没完呢。”

    这房子租的时候比隔壁要贵了三百,是贵在卧室朝阳上了。

    窗帘透光,顾云锦被刺得眼睛疼。睁开的时候,只觉得半个卧室都洒满了阳光。

    “几点了?”她呢喃了一句。

    床那边的人动了动,看了一眼手机又丢开。顾云锦伸手过去掐了一下他的腰,把他掐得狠狠一弹。

    “你又不上班,你管他几点呢。”他嘟囔了一句,伸手把顾云锦搂过去。

    手臂压着还不够,他的身子又往上蹭。

    “我不上班你上班啊。”她清醒了点,身子上使了点力气挣脱柏昀生,“你迟到了怎么办?”

    “我有假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,今天又不是周末,什么假?”

    “你别乱动了,”柏昀生有点烦了,手臂一使劲,把她往自己怀里一压,“我一年没休息,请一周假陪你怎么了?”

    顾云锦这才老实了。

    她伸出一根手指描描柏昀生的眉,又点点柏昀生的鼻子,最后在他的嘴唇上一掠而过。看他没反应,她又掐了掐他的胸。

    “嘶!”对方的眼睛睁开一条缝,“你又不老实了?”

    “你瘦了,”她理直气壮,“上帝之手,摸出你的胸围比以前减了不少。”

    “是啊,所以你得好好喂我。”柏昀生腾出一只手来塞进她脖子和枕头间的缝隙里,在脑后一弯,便成了回钩的姿势,“让我再睡一会儿,我好久没睡得这么踏实了。”

    一句话把顾云锦说得心里难受。她伸胳膊拍拍他的后背,语气放软了问:“工作这么忙呀?”

    “嗯,”困意抵挡不住,柏昀生头靠着她的胸口,喃喃地说,“休息好了我就带你出去。”

    03.

    顾云锦是被做推销的喧哗声给吵醒的。

    列车员也不大,梳两条辫子,卖力地讲自己手里的世界拼图有多益智。

    有小孩吵着父母给自己买,被父母呵斥:“买了又不玩,看见什么要什么。”

    柏昀生偏过头看看她,压低声音:“醒了?也快到了。”

    她刚睡醒,大脑尚还混沌着,只能看着列车员发呆。柏昀生看她感兴趣,顺着就聊下去:“这么多年还在卖。小时候吵着闹着让我妈给我买,她不答应。

    现在再看见,也不想要了。”

    顾云锦点点头。等那列车员走过来,她伸手把人家叫住。

    “多少钱?”

    “八十。”

    她拿了个包装盒完整的,递了一百过去。

    “你干什么?”柏昀生被她突然的举动弄愣了,零钱找回来才反应过来,“我们不要……”

    “要。”顾云锦把找零收进包里,催促地看着那个列车员,“要。”

    小姑娘好不容易才卖出去一套,推着车赶忙走了。

    柏昀生抱着一大盒拼图走出青岛火车站的时候还有些蒙。滨海城市,海风咸湿,他定的酒店在沿海一线,顾云锦进门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很贵吧?”

    他就知道她会这么问。把她的行李放好,柏昀生有点气恼自己在顾云锦心里的没用:“你男朋友现在也挣不少钱了,不然也没那个胆子把你接过来。

    就我那辆车——哎哎,你干什么去?”

    他把拼图往床上一丢,跟着顾云锦走出门。

    “看海呀,”顾云锦难得穿了条漂亮裙子,“我从来没见过海。”

    他这次请假也就是为了和顾云锦去青岛。认识这么多年,打从小时候他就知道云锦想看海。上单生意挣了点闲钱,他厚着脸皮请了这个假,心里总有点想补偿她这么多年身处异地的愧疚。

    这是青岛的好时节。

    海平线一望无际,八大关绿树红墙。顾云锦拎着鞋下了海,脚趾埋进柔软的沙子里。柏昀生坐在远处看她蹦蹦跳跳的样子,手不自觉地摸了支烟出来。

    摸到一半他又放了回去,站起来走了两步,一把攥住在沙滩上翻滚的一张纸。

    一个年轻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,看见他手里的纸时松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谢谢,谢谢,”他把那纸折好了放进兜里,“吓我一跳,以为要被吹到海里了。”

    “风大,”柏昀生应下他的话,“拿好点,看着是张收据。”

    “是,拍照的收据。”他朝身后一指,“我是助理,摄影师在那儿拍婚纱照呢。”

    这处海滩离海水浴场较远,来往的只有几个探索新地图的年轻人。小助理指的地方有突出的礁石,新娘子站在礁石上,婚纱在太阳底下闪闪发亮。

    顾云锦拎着鞋回来了。

    “干什么呢?”

    “没事,那边拍婚纱照呢,”柏昀生按住她的肩膀,“去看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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