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七章 巨阙纯钧 相逢千秋-《一剑浮生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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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张元宗渐渐恢复知觉,缓缓睁开双眼,入眼之人以晏无情为首,再就是春夏秋三使与婉约少妇。余光略略扫视,此地乃是一处石台,台下乌泱泱一片,而自己正被铁链缚在铁柱之上,即使内息恢复如初,只怕也无法轻易脱身。

    身上的伤口殊无大碍,厉害的是匕首上的毒,他不悲不喜,扫了一眼少妇手中的寂照剑,淡淡道:“想必你就是四使之一的冬使。”少妇不复先前的柔弱之色,言语铿锵道:“张公子果然聪明。”有些事就是这样,事前千算万算不得三昧,事后却是一目了然。

    一线天既然业已知晓张元宗的到来,又岂会让真的霜降家人为饵?这个局从内到外,天衣无缝,张元宗都占不到丝毫便宜,这也是他第一次落到这般境地,成为阶下之囚。杀手杀人之技不仅仅指的是利器,而且还有狡诈的筹谋。

    张元宗收回目光,问道:“霜降的家人何在?”晏无情不急不缓道:“你自己生死未卜,还有闲心理会他人的死活。”张元宗气闲神定道:“你们想杀我却又不能杀我,而霜降的家人就难说了。”春使勃然怒道:“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,我一线天杀人从来没有顾忌。”

    晏无情微微皱眉,冷冷扫了春使一眼,春使顿时感觉脖颈生凉,不由退后半步,不敢再言。晏无情冷淡道:“他们母子生死都是一线天的人,若是薄待,岂不寒了他人之心。至于你的生死,却已是注定了。”

    张元宗心知她无需欺瞒自己,那么霜降的家人应是无碍。他几若喃喃,反问道:“若是让我死,又何必等我醒来,若让我活,又何必将我缚在此处,姑娘你说我是生,还是死?”晏无情忽然笑了,当真国色天香,周遭众人皆露出惊异之色。

    张元宗继续道:“我个人生死是小,一线天的基业为大。姑娘不是鲁莽愚笨之人,自然不会轻率。”晏无情戛然敛了笑意,双目寒光熠熠,冷声道:“一线天最懂杀人,却更懂得如何杀不死一个人。若你能痛快交代,我就给你痛快的死,否则……”

    一线天历来都是特殊的势力,永远见不得天日。他们不讲道义,用金钱去衡量生命的价值,鲜血累累,为整个江湖所深恶痛绝。就算是邪魔外道的太一教,也不如一线天的累世杀孽,自可明目张胆在九幽山上开宗立派,而一线天却只能隐藏在这云海之下。

    若一线天的所在被泄露出去,只怕会引起黑白两道的围剿,那么偌大的基业只会毁于一旦,由不得晏无情不心忧。张元宗确实必死无疑,但那也是在掌握所有的消息,消除隐患之后,否则若有漏网,定是遗祸无穷。

    晏无情一握剑柄,隐约散出琴音,她冷酷道:“你若不说,我就先毁了你的剑。”张元宗闻言脸色微变,寂照是他的悟道之剑,对之有着他人难以理解的感情,晏无情一针见血,直接抓住了他的软肋。

    张元宗的确知道有一人也知晓一线天的存在,那就是他的小弟张兰亭,如今的太一教主,可是他不能说。他苦涩一笑,道:“你大可放心,我从未对他人提过一线天的所在。”此言确实属实,却并不能敷衍面前的杀手之王。

    晏无情冷冷道:“十几年前,你不过稚子之身,若没有他人相助,你怎能离开一线天?”张元宗心中一动,原来晏无情言有另指,不过其所言非虚,十几年前他与小弟不过是总角之年,如何能够离开这深渊一般的一线天。

    可是,张元宗怅然地摇了摇头,叹道:“我并不知道当年是谁救我出去的。”这是他心中的一个谜,那一年一线天发生了外人入侵的大乱,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围剿之事上,张元宗和张兰亭却被人带离了一线天。

    到底是谁救走了他们,张元宗不得而知,因为他们失去了意识,但醒来的时候已身处千里之外的武林源,重新过上了乞儿的生活。晏无情全然不信,巨阙剑锋直逼冬使手上的寂照,冷笑道:“我倒要瞧瞧此剑不在你的手上,是否还能同巨阙抗衡?”

    张元宗心中一痛,寂照是陪伴他得窥剑道真谛的朋友,今日竟要断折于此,他如何还能安之若素?可是他确实不知当年的究竟,也不能将小弟宣之于口。眼见着冬使握着寂照斜斜刺向虚空,而晏无情素手微转,巨阙发出一声琴音,张元宗闭上了双眼。

    突地好似琴弦崩断,琴音戛然而止,张元宗心中有感,蘧然睁开双眼。只见太一教主卓立于石台之上,难掩霸道邪魅之气,手中纯钧剑光华流转,气韵空灵,而晏无情身形飘到一侧,巨阙横在胸前,剑气氤氲。

    白玉面具,青袍金日,在场诸人几乎皆识得他的身份。虽然新任的太一教主神出鬼没,很少现身江湖,但是作为顶尖的杀手组织,理所应当也是顶尖的情报组织。晏无情微微对四使投去一个眼色,春夏秋三人心中会意连忙转身离去。

    太一教主背对张元宗,鄙夷道:“本座若要带人剿灭你一线天,又何必要现身于此?”此时众人皆存着胆战心惊的念头,魔教之主竟知一线天的所在,这可谓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,事关一线天的生死存亡。

    晏无情置若罔闻,低眉思虑,太一教主所言是否属实并不重要,可怕的是一线天已是难以独善其身。想想也是一阵后怕,窃以为藏身隐秘,却未想今日接二连三被外人侵入。不管太一教是否无心染指一线天,她都必须派人去查证并做好万全的准备。

    无论今日结果如何,一线天只怕都要采取措施,迁移他处了。中土第一势力太一教对他们的威胁实在太大,莫敢掉以轻心。晏无情稳定心神,冷淡道:“阁下来此,意欲何为?”太一教主漠然道:“你不能杀他,也不能毁了他的剑。”

    晏无情心中疑惑不已,太一教主竟会对龙门传人出手相救,实在是不合常理,遂言道:“他私闯我一线天,按本门规矩,非死不可。本门与贵教素无瓜葛,阁下此举着实令人费解。”太一教主面具冰冷,语气却随意道:“他只能死在我的剑下,若他没有了剑,如何与我一战!”

    众人闻言皆是一惊,那随意的口气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,是漠然,是杀意,是冷酷,是伤怀,他出手相救却是为了让张元宗死在自己的手上。在场诸人当然无从知晓太一教主与张元宗之间的纠葛,唯有张元宗的心早已是一团乱麻。

    他清静无为这么多年,几乎看透生死,淡泊宁静,却终是逃不过凡人的劫数。他多想看一眼面具下的真容,是否与玉无双绘制的画像一模一样?他大闹九幽山,带走了天师,重残了药王,他是否对自己又多了几分恨意?

    与小弟分离长达十六年之多,他的身形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痕迹,他不再是那个爱闹脾气的孩童。他一定是恨极了自己,当年虽是情非得已,但确实是自己考虑不周,以致天涯相隔。孤弱如他,受尽折磨屈辱,心中对自己的仇恨想必浓烈,也不知该如何与之相认。

    听他的语气,张元宗心中绞痛,他事事看得开,却在对小弟一事上羁绊难解。他忆起幼时小弟对自己的依赖和信任,可是自己却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。几次的相遇,竟多是论及生死,他要杀了自己,以慰这么多年的煎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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