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三章 龙门情怨 渊底莲花-《一剑浮生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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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师父知其缘由后,下山寻觅大弟子,可是莫子虚心意坚决,与师父也大战了一回。师父落寞地返回一寸山,日日念叨,几年后将龙门掌门之位传给木青龙,然后逍遥远遁,自此再未出现过。时日长久,木青龙渐渐后悔自己当日同师兄之争。

    两人的心结一存就是几十年,即使须发白了,莫子虚仍对已是掌门的木青龙心存怨怼,更是罔顾龙门门规私自收了朱浩昌为徒,然后携徒回到一寸山。木青龙虚怀若谷,已不复年少时的意气峥嵘,不指摘师兄丝毫的不是,让莫子虚师徒一待就是四年。

    四年后,败血之乱伊始,木青龙离开一寸山,只身独剑,拯救武林同道于水火。后在武林源遇到张元宗被地痞**所伤,遂带回一寸山收为弟子。同时带回一寸山的还有一名女婴,正是张水衣,木青龙从未在其面前提过龙门之名,也就勉强不算违背了龙门门规。

    平定败血之乱后,莫子虚师徒业已离开一寸山,自此不复得见。七年后,木青龙又收徒楚青岩,不过小弟子一应所授皆交由张元宗。师兄弟之间情谊深厚直如当年莫子虚与木青龙,木青龙有时不免心有戚戚。

    其后,莫子虚偶尔也会悄然返回一寸山,见木青龙收徒,也就不再与之相见,遂悉心教授朱浩昌,心中隐隐所想自己的弟子定要胜过木青龙的弟子。十三年后,莫子虚发现朱浩昌心怀异志,欲要另立龙门,顿时幡然醒悟,虽于心不忍却只能狠心将朱浩昌逐出门墙,并书信一封告知木青龙,承认自己当年之错。

    朱浩昌恨海难填,固执地认为是因为张元宗、楚青岩之故,才让本是名正言顺的自己失去龙门传人的资格。他苦心经营,暗中留意,欲除张元宗、楚青岩,让自己重新成为龙门正宗。他执着于此,为了自己,也为了师父满不在乎外表下的黯然。

    张元宗曾闻师父说过师门还有一位鹤影无痕的莫师伯,当然也知道朱浩昌的存在,以他的才智,心中对此人自有透彻的认知。他武功大成之后,欲寻找失散多年的弟弟,遂和张水衣一同下了一寸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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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张元宗只觉自己化为一片浮萍,茫茫云雾恰如无边碧涛,他身不由己兀自坠落,似乎永不见尽头。寒风呼啸地穿过身畔,刮得衣衫猎猎作响,而他的那双眸子亮得跟三更天夜空的星辰一般,坚定而无畏。

    他全身忽地爆射出一阵阵惊人的剑气,斜斜朝下射向石壁,顿时石屑横飞,一股股阻力从下方反射回来,正好与张元宗下坠之势相抵,大大减缓了降落的势头。张元宗如此反复施为,竭力维持着下降的速度,可是脚下仍旧深不可见,不知何时何处才是尽头,而内息却在源源不断地流失。

    也不知过了过久,张元宗只觉身心俱疲,汗出如浆,四肢无力,内息消耗过大已是难以为继,他苦笑地叹了一口气,听天由命地闭上双眼。后来如何境况,他不得而知,只是渐渐心神涣散,陷入昏迷之中。

    石壁消失了,白雾消失了,奇怪的是张元宗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一直空旷无极的世界里坠落。下方仿佛无底洞一般,遥遥无期,自己只是空虚里的清羽,如此地微不足道。天越来越暗,气温越来越低,可是自己的意识仍旧灵敏异常,真真切切感受到永无尽头的寂寞。他想要奋力挣扎,破开攥紧内心的无形力量,却总是无济于事,毫无着落。

    又不知过了过久,一抹明亮在眼前浮动,张元宗缓缓睁开了双眼,忽又仍不住阖上眼睑,待适应后再翕动着张开双眼。他苏醒过来,顿觉全身酸痛,四肢稍微一动,苦楚犹如潮水阵阵袭来,险些又昏厥过去。

    待他缓过神来,内查自身,骨头折断多处,内息荡然无存,鳞伤遍体,惨不忍睹。外伤已被精心地包扎,身体内的郁堵似乎也被人用内力清理过。想必是身体受伤太过严重,能活下来已是天幸。

    他一动也不能动,唯有眼珠转动细细打量周遭。此处是一宽敞的木屋,屋顶是木梁草毡,四壁挂满了干枯的山菇和麻丝,中央摆放着朴素的桌椅,整个屋子简朴而宁静,纤尘不染,有一种淡然的雅致。阳光从窗口铺洒进来,明亮温暖,照在盖于自己身上皮毛缝制的毯子上。

    张元宗明白自己被人所救,却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。这个地方安静极了,让自己的心也陷入这种静宁之中。瞧不出个所以然来,他索性闭上双眼,试图按照《剑经》记载的心法,激发出经脉内的内息,气血缓缓沿着任、督二脉运转了一个小周天。

    渐渐有微弱的气息衍生出来,他心中微喜,然后又驱使淡薄的内息沿着全身经络运行大周天。张元宗慢慢陷入一种空灵的境界,心无旁骛,内视体内,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,他忘我地运转周天之气。

    气息起于微末,齐齐汇入经脉,越来越盛,一路势若破竹。上善如水,水利万物而不争,此时张元宗体内的内息若是一泓春水,缓缓流动,轻轻润泽着身体里的暗伤和积淤。

    犹如春水融冰,两个时辰后,张元宗乍然睁开双眼,轻吁了一口气,眼中露出一抹喜色。自己的内力恢复了半成左右,以他的伤情之重,能在短短时间内恢复这半成,殊为不易,这归功于《剑经》记载的内功心法,确实是独步天下。体内痛楚大减,恢复了些许力气,他竭力坐起身来,下床趿鞋,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门口,扶着门框,喘着粗气,向外望去。

   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下方有一片碧绿的湖泊,如是一块偌大的明镜,稍远处是延绵一大片的树林,茂繁葱郁,展现了勃勃的生命气息。紧挨着树林屹立的是连绵高耸入云的山崖,视线向上扫去,极尽处蒸蔚着一片云雾,看不到山巅所在。

    张元宗提起力气向外迈出几步,跨过走廊,扶住面前的栏杆,四下张望,走廊一边有四五间木屋,一边是碧绿的湖水。木屋建在地势稍高处,居高临下,可以望见大半的湖泊,他所在的屋子靠近走廊的最里。

    其他方向的极远处都是耸立着极高的山崖,点翠不沾,山猿难攀,隐隐约约能望见巅顶,不像对面的山崖那般望不见尽头,不过也是不可企及的。原来此处乃是一处被山崖包围的深谷,目光粗略扫视,未见到有什么出路,好似一处绝地。

    张元宗心想此处多半是自己坠落的深渊,对面那片有云雾环绕的山崖之巅应该就是云家之东的那处青崖。大难不死,只怕是所有人都未想到的,在他们眼里万丈深渊是理所当然的黄泉险地,而自己已是魂归幽冥。万万没想到的是,深渊会有另一番桃源景象,而自己也没有就此一命呜呼。

    扶着栏杆,一步步向一头走去,来到走廊另一头,可以完全望见整个湖泊。张元宗神色微微一凝,只见一个身影正在湖边浣洗衣衫,距离并不远可以瞧清那是一位满头雪发,一身灰色衣衫的老妇人的身影。

    老妇人好似心有所感,放下手中湿衣,站起身来,然后转身向木屋方向望去,然后温和一笑。张元宗脑中轰然作响,身形大震,抓住栏杆的手紧了紧,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,盯着老妇人的面容竟一时恍惚了。

    衣衫素净,气质恬淡,面容虽布满细细的皱纹,但血色颇足,那双眼眸犹如这宁静的湖水一般,温和淡然。她慈祥和蔼,面带微笑,散发着一股柔和安然的气息,就好似一朵绽放在山谷的莲花,纯净圣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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