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四章 文卿施咒 水衣动情-《一剑浮生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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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宋文卿摇头笑道:“囚龙寺的那些人巴不得我出家当和尚,我如是装扮,倒是遂了他们的心愿。不过不巧的很,慧明师侄为了武圣殿比斗也来到武林源,竟被他偶然撞见,我只好到你这里来躲躲。”

    宋文卿完全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,却没想到是个假和尚,几人皆面露古怪神色,然云澜又忍不住大笑起来,颇为豪爽,丝毫不像杀云章的决绝掌门。片刻,他又道:“囚龙寺的清心法咒,正是心魔的克星。张姑娘入魔,还请你施以援手。”宋文卿笑道:“好说,好说。”

    此时,张水衣忽的一动,面露奇异的神色,似乎身躯里进行着最激烈的挣扎,最终魔性战胜人性,停止的脚步又开始迈动,剑气汹汹躁动,凝滞的戾气爆射出来。方才宋文卿的那一声叹息正是运用了清心法咒,所以才一举镇住了张水衣的魔性,恢复了丝毫清明。

    然而,累年无情的杀戮和邪意的浸淫,纯钧灵魄霸道以极,它的灵性本就来源于恶念与血腥,此时张水衣魔性已深,人性淡薄。当她重归魔道时,已是六亲不认,绝情灭欲,任何作用己身的阻碍,她潜意识里都要将其生生击毁。

    她浑身暴烈的剑气透着毁灭的气息,那一袭红衣竟似邪恶的血池,谁会想到她会是如此的邪异。她无情地一掌击来,无数利刃衍生爆射,威势滔天,众人面色大变。张元宗身影寥落,挡在巫千雪的面前,他眼含悲色,剑指简单斜划。

    道道剑气激射而出,没有凌厉的声势,没有霸道的威力,貌似还很轻柔和平缓,但是这些剑气纯粹得就像天际霞光一般,直接撼动了众人的心神。这是众人第一次见到张元宗施展龙门剑气,虽无惊天动地之威,却只觉繁华落尽,返璞归真。

    张水衣暴虐的剑气顿时在张元宗的面前黯然消弭,但是她古井无波,兀自一往无前,剑气翻腾。宋文卿脸色一正,不慌不忙站直身子,双手合十,喃喃念道:“南么三曼多伐折啰赧,满陀满陀也。慕吒慕吒也,伐折路嗢婆吠,萨嚩怛。”

    此乃禅宗金刚锁真言,若因恶业及魔鬼打扰,不得安宁,可念本咒解除。梵音渺渺,如天降灵雨,飞花飘舞,安宁祥和之感渐生,喧嚣的心顿时向静谧归去,躁动的意念也缓缓熄灭。这一句天音梵唱,产生了虚无的力量,直接镇压人的本心。

    只见张水衣忽的行动窒堵,剑气时而凶猛,时而微弱,竟似脱离了她的控制。她心中的魔性正在与真言沛然的力量相抗,狂躁的邪意正渐渐被清心法咒压制。众人心中不免惊奇禅宗真言的玄奥,纷纷望向那个犹如佛一般的宋文卿。

    宋文卿低眉垂目,似乎未曾在意场中的变化,他声音虽轻,却在众人耳中好似晨钟暮鼓,涤荡心中污秽,浑身顿觉一轻。他身心俱入禅境,又念道:“南么三曼多伐折啰赧,诃诃诃,微萨。么曳,萨婆怛他揭多微洒也三婆嚩。怛哂路枳也,微若也,信若,莎诃。”

    囚龙寺清心法咒有十二句真言,虽非攻伐武学,却是禅宗至高绝学,在净心魔见本心方面乃是一等一的功法,非禅心明净者不得修行。据说修到高深处,梵音一出,群魔悔悟,顿消一切业障,有立地成佛之功。此言虽是夸大,却表明清心法咒的高明之处。

    这第二句真言名为降三世心真言,若人意志薄弱,心魔丛生,当念此咒,心即为清凉安乐。宋文卿娓娓道出,真如钟磬之音,众人心中顿时一片空明。云峰、云霄等人也觉心中执念松动,不由惊醒,颇为忌惮地望着那人。若不是宋文卿的清心法咒集中施于张水衣身上,只怕他二人真要“放下屠刀,立地成佛”了。

    人,生而具有神人魔三性,神性隐秘飘渺,只怕一生一世不复得见,魔性霸道凶厉,常常趁机突起,而人性却似羸弱无力,然而神魔之性皆来源于人性。人性有着无法估量的力量,张水衣此时剑气威势大减,灵台渐复清明,正是因为身躯里正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,人性的力量正对抗着魔性。

    就在张水衣心海汹涌之际,宋文卿即时轻喝第三句真言,道:“南么三曼多勃驮喃,伐折啰赧。”此言虽短,却有金石之音,浩浩荡荡涌向张水衣,她顿时有如受到禅宗的“当头棒喝”,魔性气焰忽的大降,剑气萎靡。

    此为降三世魔真言,若人怨业太重,恶业及魔障深重,念此真言,能除三世魔障,一切恶业悉皆消除。这一句可以说是除却心魔最厉害的真言,在雄厚的真气激荡之下,威力更是不可小觑。

    宋文卿虽言明他不过禅宗俗家弟子,根本就不是真和尚,可是众人不由猜疑他言语的真伪。只见他神情寂照,梵音清妙,浑身似乎散发着淡淡的毫光,面容晶莹剔透,犹如一尊玉佛。若他都算不得和尚,只怕天下就没有一个和尚了。

    诸人惊异之时,巫千雪及时抓住机会,几枚银针几如电射,没入红衣之中,这一次张水衣并没有抗拒。只见她浑身一震,四肢瘫软无力,摇摇欲坠,张元宗见势连忙上前扶住,内息源源不断输入她的体内,细察之下,张水衣已经恢复意识,脱离了纯钧灵魄的控制。

    见此情形,几人索然几人心宁。巫千雪紧接着为张水衣服下一枚药丸,再连施数针,片刻后,张水衣气力恢复,站起身来,不过仍旧难掩萎靡之色,虚弱叫道:“大哥。”张元宗温和道:“没事就好。”然后他向宋文卿郑重道:“大恩不言谢,若大师今后有何差遣,在下必定赴汤蹈火。”

    宋文卿轻敲光头,笑道:“这算什么大恩,大恩还在后头。”一说话高僧形象顿时消失了,众人恍然间觉得方才念咒的宋文卿并未真实存在过。张元宗心思电转,正声道:“大师,难道有根治之法,还望不吝赐教。”宋文卿淡笑道:“敝寺中有一部《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,若它不能化解张姑娘的魔性,只怕世上就没有办法了。”

    张元宗顿时陷入沉默之中,这部《般若心经》他也有所耳闻,乃是禅宗典籍,囚龙寺的根基。只有历代掌门有资格参详原本,而门中弟子翻阅的只是断篇的释本或历代掌门的体悟。如此弥足珍贵的典籍,岂会借由外人阅览。

    张水衣静静地审视着宋文卿,在她第一眼见到这个人之后,青崖石林消失了,诸人尸体消失了。整个天地落入其眼眶的就只有那一个身影,她好似看不见宋文卿的光头和僧衣,他的笑,他的眼神,他的声音,都是那么的鲜明,真真切切地拨动了她的心弦。

    一瞬间,仿若千万年,那个人撩动起她的七情六欲,心中春水汩汩流动,她没来由的一阵慌乱。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,看不见,听不清,整个世界就只有那个人是清晰的,一粒种子开始在她的心里疯狂地萌芽。

    在第一时间,她明白自己不可思议地爱上了这个叫做宋文卿的禅宗弟子,她不知道自己心海为何如此激烈,她有些害怕,有些彷徨,这是对她来说很陌生的领域。张元宗同巫千雪的感情平和淡然,她根本未曾得到任何借鉴,此时她感到有些孤独、无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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