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三章 盗与劫-《江湖劫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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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听到这里,赵燕豪脑中忽然浮现出先前所见的那卖花女孩和乞丐来,喟然叹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“话说回了,你所说的这类富人倒也是有的,只是稀少得很啦!况且,安能保证,其祖业不是他们的先辈们巧取豪夺而来的?”

    赵燕豪默然,神情显得有些落寞,过了一会儿方道:“师叔阅历丰富,所言当非虚言……”顿了一顿,摇头苦笑道:“如今,小侄算是明白了,为何我家会历代清贫,大概也是因为世代良善的缘故吧?!”

    缪易真温和的注视着他的眼睛,正色道:“良善之辈有什么不好?燕豪啊,你应该为你的先辈们感到骄傲!做人,既不可被人欺压蒙骗,也不可仗势凌人。扶危济贫、行侠仗义,方是好男儿本色!……说实话,师叔我为你感到骄傲,因为,你正是这种人!”

    “师叔说哪里话?……不敢!不敢!小侄愧不敢当!”赵燕豪由衷地谦逊,“多谢师叔教诲,您的这番话,小侄一定时刻铭记于心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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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呵呵,话题扯远了呵!对了,刚才说到哪里了?”

    “呃……说到那七彩霓虹珠,后来却不知怎么就又落到那南宫世家手里……”

    “哦,对对对……其实这个问题,师叔我也是刚刚明白不久的。”缪易真放下茶碗,肃然道:“燕豪,你可曾听说过当年各大门派围剿唐门之事?”

    “有所耳闻……”赵燕豪总觉得以众凌寡,不大光彩,便有点为当年的武林正道辩解的意味,“听说是那唐门为祸武林,人神共愤,所以才共同讨伐他们的,对吗?”

    “恩,的确如此。”缪易真清了清嗓子,续道:“历经数十年的苦心经营后,当年的唐门,积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,那些田产、房产之类的就不用说了,光是金银珠宝,也是多不胜数呀……当然,在剿灭他们之后,这些财富也都被夺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被谁夺了?”高近楼问。

    “田产、房产之类的,当然是被朝廷接管了。至于他们的业务,则是被武当、全真、华山、南宫世家、浣花等派给接管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些金银珠宝呢?”高近楼似乎对这类东西最感兴趣,追问道。

    缪易真叹了一口气,缓缓道:“缴获的那批财宝数目庞大,包括黄金、钻石、古董、字画、珍珠玛瑙等等,光是木箱,就装了近千只……”

    “哇,这么多!这下可发了!”高近楼啧啧惊叹,“大人,这笔财宝是怎么分的呢?”

    “呵呵,分什么分,当然是赈灾!”缪易真收起笑容,面现悲悯之色,“那年夏天,老天似疯了似的,普降暴雨,持续了近一月!天下洪水滔滔,江河肆掠,尤以黄河沿岸的陕甘、河南、山西一带最为惨重,大部分地方的屋舍、良田都被冲毁,上千万人流离失所,饿殍遍野,真是惨不忍睹……”

    “对,我听爹爹讲过此事!不过,那时我还没出生呢。”赵燕豪忽然忆起来,“爹爹说,我们的老家本是在禹城,因受黄河水灾,迫于无奈,才背井离乡,辗转迁徙到冀州的。”

    “哎,这样的人家又何止你爹爹他们,不胜枚举呀!”缪易真黯然摇头,“当时的朝廷,因之前战事频繁,国库空虚,倾其所有,也仅能拨出八百万两赈灾银两来。这区区八百万两,对于上千万的灾民来说,本就是杯水车薪了,再加上各级官吏的层层盘剥,到得灾民们手中之时,所剩已然不足一半了……”

    “真是可恶!”赵燕豪气得一掌拍在茶几面上。

    “燕豪贤侄,息怒,息怒!”缪易真忙按住即将翻倒的茶碗,“天下可气之事多着呢,件件都要生气,能气得过来么?”

    赵燕豪涨红了脸,讪讪的不知说什么好。

    缪易真轻叹一口气,续道:“更为可气的是,那些不法的奸商囤积居奇,乘机谋取暴利。不到半月的工夫,数十万灾民死于饥饿、疾病及瘟疫。朝廷震怒,立时处决了一批贪官和奸商,才震慑住了余党,稳住了局面。同时,朝廷向未受灾的江南数省加征税赋,并向天下的豪门富户摊派,募集了一批数目可观的钱粮和药材,又征集了一大批太医前往灾区救治,终于控制住了瘟疫的蔓延,死于饥饿和疾病之下的灾民亦渐渐减少……”

    赵燕豪听至此,面露激赏之色,击桌道:“好呀!朝廷能如此做,真是万民之福!”

    缪易真点头道:“溥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。皇上君临天下,看着自己的子民受苦,岂能不忧心如焚、心如刀绞?”

    赵燕豪感叹道:“小侄少时见那些官吏横征暴敛,欺压平民,所以就很鄙视朝廷,痛恨官吏,发誓不与他们为伍。可听了师叔的一席话,小侄方知是自己偏激了……似这等大灾大难,若没有朝廷主持大局,斩奸除佞,如何能救得天下苍生?”

    “燕豪,你能这样想,师叔我很欣慰!”缪易真温和地看着他,那神情犹似慈父看着终于懂事了的孩子,“其实,皇上之愿,惟愿国泰民安,万民丰衣足食……”说到这里,声音忽然压低,“说句不敬的话,其实,皇上也是有私心的,他是要全天下之人都对自己感恩戴德,名垂千古啊!”

    “那有什么不好?!”赵燕豪激动地插口:“作为皇上,能有这般心思,乃是天下苍生之福!我认为,只要是这样的皇上,便该称为圣君!”

    “那是当然!比方说,当今圣上,便是位旷古烁今的圣君呀!”不知缪易真是不是有怕自己方才的言论被人告密的缘故,忙接口歌功颂德,“可恶的是那些贪赃枉法、作威作福的官吏,师叔我是对这种人深恶痛绝!……可是,若想为圣上分忧,为朝廷效力,为亿万苍生做点实事,却不得不与这类人为伍……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浩叹道:“官场,真是苦海呀!你必须得随波浮沉、左右逢迎,否则,不要说是立足,就连死,亦是无葬身之地的!……可若想报效朝廷,又不得不屈身辱志……”

    赵燕豪肃然起敬:“怪不得住持常赞赏师叔,说师叔是身在官场,心在佛门,乃是位大慈大悲、大智大勇、舍身取义的修行者呢。”

    “住持师兄谬赞了!”缪易真不以为然地摆摆手,“混迹官场这些年,虽说是说过一些违心之言,做过一些违心之事,可总的说来,所得远远大于所失呀!所以说,做人,只须俯仰无愧于天地,言行无愧于良心,便可无怨无悔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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