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八十四 曹采药千里寻父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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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朱判官哈哈大笑,道:“小伙子,你说不过他的,他是人精,口若悬河,连我见了,都头晕。”

    小弟:“大爷,过奖了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小东西,你上课上完了没?”

    “完了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说,你哥叫啥?”

    小弟道:“曹采药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这个名字好,采药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大爷,是采菊东篱下,悠然见南山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抢白道:“老夫说采药就采药呗,你咋那么犟,采药与采菊,不都一样采么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只有苦笑:“也是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曹采药,老夫欠你一个人情,若有事,可来找我,老夫叫朱判官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道:“大爷,区区小事,何足挂齿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你到土地庙干啥来啦?”

    曹采药道:“囊中羞涩,想省点客栈钱,到土地庙过个夜,土地庙挺好的,又安静又挡风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从怀中掏出几片金叶子,一把碎银,塞给曹采药,道:“好个屁,快去找个客栈,洗个澡,美美睡一觉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连连推拒,见他急眼了,才勉强收下。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采药,你是哪儿人?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湖北神农架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那是神农黄帝架梯采药的大山,怪不得,你叫采药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神农架风景好,药材更好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你到南京干啥来啦?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找爹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草,咋整的,又是一个找人的,咱三个,全是找人的。你爹咋啦,老年痴呆,走丢啦?”

    曹采药笑道:“哪能呢,跑了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骂道:“丢下老婆儿子,管自跑了,良心叫狗吃啦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道:“不,有人追杀他,无奈,跑了。”

    “死了没?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没。”

    “叫啥名?我帮你找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道:“谢大爷,还是自己找吧,俗话说得好:天上下雨地上滑,自己滑倒自己爬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笑道:“哈哈,有志气,如今,有志气的年轻人太少啦。既如此,老夫就不勉强了,记住,老夫欠你一条命,若有难处,可去洪武街汤源茶馆找我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道:“记住了,汤源茶馆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指指小弟,道:“小不点儿,刚才,听你说在找仇人?”

    小弟道:“是,大爷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你叫啥?”

    小弟道:“我的名字不大好听。”

    “说。”

    小弟:“黄蜀郎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啥,黄鼠狼?”

    小弟道:“对,就叫黄鼠狼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笑道:“哈哈,这个名字好,只要说一遍,就记住啦,黄鼠狼可是黄大仙呀,有灵气,轻易得罪不起,听老辈人说,若得罪了黄鼠狼,会走霉运。”

    小弟:“啊,这说法,晚辈还是第一回听说,看来,这名字正经不错呢,别人都这么叫我,别人叫惯了,我也听惯了,觉得叫黄鼠狼,挺顺口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别人叫我愤世心魔朱判官,老夫也听惯了,若叫我真名,还觉着在叫别人呢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一个愣怔,黄鼠狼惊道:“啊,你就是愤世心魔朱判官?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是,怕不怕?”

    “怕。”

    “像不像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吓得脸色刷白,听说,朱判官喜怒无常,一发脾气,就会杀人,他道:“噢,像,不说破不像,一说破极像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问:“杀你父母的仇人叫啥?”

    “大嘴巴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是个绰号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我起的,他叫啥,真不知道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:“长啥样?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好认,大个儿,大嘴巴,大暴牙,络腮胡,左额有块青记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若让老夫碰着,不问青红皂白,见一个,杀一个,总有一个杀对了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连连摆手,道:“大爷,那怎么行,人命关天,杀错人咋办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老夫轮得着你管么,若再唧唧歪歪的话,连你也杀啦,况且,长得那么丑的人,你给我找一个试试,难,真难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那倒也是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大爷,我有事找你,行么?”

    朱判官道:“也行。”

    忽地,朱判官记起迎宾堂的事,一拍额头,道:“坏了,老夫有要务在身,得走了,两位,后会有期。”

    朱判官向曹采药、黄鼠狼挥挥手,欻然一跃,消失在夜幕中。

    曹采药问黄鼠狼:“小弟,你到土地庙干啥来了?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土地庙是我家,咋的,我不能来么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是你家?我住了三四天啦,怎没见过你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三四天算个啥,我住了有五六年啦,怎么,我来了,你不高兴,小和尚想赶出当家使呀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哪能呢,小弟,咱俩进庙再聊。”

    他俩进入庙内,点亮供桌上的半截蜡烛,在板凳上落坐。

    黄鼠狼:“曹哥,如今你有钱了,不去住客栈?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钱得省着花,不去,你不会是在赶哥走吧,要那样,哥这就走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一把抓住曹采药的手,道:“哪能呢,若有哥陪着才好呢,两人说说话,多好,我是怕哥走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最近,哥不会走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听说,一窝狼的人,在这一带活动频繁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哥是来找一窝狼晦气的?”

    “不,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呢,一窝狼的事,我管不了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哎,对啦,哥是在找爹吧,你爹叫啥名字,我在这一带混,顺便给你打听打听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你是随口荡荡呢,还是诚心诚意?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当然诚心啦,哥的事,就是我的事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脸孔一板,握紧黄鼠狼的手,黄鼠狼疼得叫起来:“曹哥,轻点轻点,骨头要断了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松手,正色道:“小弟,若我告诉你,能保密么?能保密哥就说,不能,算啦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能,当然能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哥的爹,真名曹大元,也有人叫曹阿元,两名并用,江湖人称‘鬼头鳄’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啊,鬼头鳄曹大元?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你知道,他在哪?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听说过,虽说小弟年纪小,却是江湖老道儿,混江湖的人,谁没听说过你爹的名号呀,如今,他已是一窝狼的人啦,说句不中听的话,曹哥,你可别生气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说,不生气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名气不太好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不是不太好,而是糟透了。不过,再糟也是我爹,我得救他。”

    “救,怎么救?说说容易,救救难啊。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娘要我带句话给他:跳出三界外,远离一窝狼,忘却旧日恩怨,别管江湖是非,找个地方隐居安生,只要活着,就有希望,或许家人还有团聚之日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你爹不听,咋办?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娘说,你把话带到,爹不听,你就回神农架,千万别去趟江湖浑水,若一脚踩进去,想拔脚走人,就难啦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你娘是个老江湖?”

    曹采药:“不,她天生聪慧过人,村里的人,都叫她神仙娘娘。”

    “神仙娘娘?”

    供桌上的烛火奄奄欲灭。

    曹采药:“哟,蜡烛快烧没了,咱们赶紧睡吧。”

    他俩起身,整了整墙边铺地干草,席地而卧,顷刻便坠入梦乡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神仙娘娘告诉儿子:采药,在江湖混,什么样的人都有,得长个心眼儿,凡事务必小心谨慎,方能保身全身,否则,一不小心,命就没了。

    曹采药听娘的话,是个小心谨慎的人。平时,在野外露宿,总是悬着一颗心,半睡半醒,不敢托大。

    也许,是刚才的遭遇太过惊险离奇,也许,是睡得太晚的缘故,曹采药将蓝布包袱当枕头,头一落枕,便睡着了。

    毕竟年轻,贪睡啊。

    至于黄鼠狼,就睡得更香了,有曹哥在,怕啥,一切有曹哥挡着呢,足可高枕无忧。

    混江湖的人,睌上睡觉,虽不能睁只眼,闭只眼,起码也得使些小聪明,睡得警醒一点吧,比方,在庙门口、窗口,摆设一点小机关,若有人贸然闯入,便能发出响动,可及时惊觉,起身应对。

    今晚,没有,他俩全睡得太死了。

    直到被人点了穴道,才醒,睁开眼,傻了。

    供桌上摆着盏风灯,身旁站着三条彪形大汉,俱各身着黑色夜行衣靠,腰佩刀剑,大汉将曹采药、黄鼠狼二人,面朝上,扔在供桌下。

    为首大汉,头戴黑色宽檐布帽,帽檐儿压得低低的,看不清面貌,双手抱胸,盯着黄鼠狼,一个劲端详。

    半晌,大汉道:“你叫黄鼠狼?”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咦,你咋知道?”

    大汉道:“刚才老子听你跟曹采药聊天呢,知道你在找大嘴巴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突然,大汉仰头大笑,一把摘下头上布帽,道:“哈哈,老子就是大嘴巴。”

    果然,大嘴暴牙,络腮胡,左额有块青记,那青记一直连到眼皮上,面相怪异狰狞。

    黄鼠狼大吃一惊,结巴道:“啊,你,你,果然是,……哎,说到曹操,曹操就到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道:“你说老子杀了你父母,老子杀的人多啦,搞不清你父母是谁,说说,让老子回忆回忆,说对了,不杀你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当然不信,知道今儿难逃一死,听说,阎王爷先注死,后注生,命中注定的事,逃是逃不过去的,想到这儿,心一横,牙一咬,挺出去了,道:“今儿小爷落在你手里,左右不过一个‘死’字,好吧,小爷实话告诉你,六年前,长江上一条客轮,从重庆朝天门码头起锚,满载货物金银,去南京做生意,半路上,冲上来一伙盗贼,将我全家及船上水手几乎斩尽杀绝,记得那个强盗头,就是你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皱眉,作思索状,道:“不错,这事,有五六年了吧,好像,好像老子没留活口呀。”

    一旁的大汉,满脸麻子,道:“有,当时,你提起一个啼哭娃儿的腿,嫌他烦,扔进了长江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道:“难道娃儿没死!”

    麻子道:“娃儿被大浪卷走了,死没死,只有老天知道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问黄鼠狼:“你叫啥?”

    “黄鼠狼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:“黄鼠狼?”

    黄鼠狼死到临头,索性胡编烂造道:“没错,老辈人迷信黄鼠狼,叫它黄大仙,据说黄大仙能逢凶化吉,遇难呈祥,果不其然,你将小爷扔进江时,不远处有条渔船,船头坐着个老渔夫,见江上漂来个小孩,就把我捞上了船,于是,小爷得救了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:“咦,运气不错呀,扔下江的味道,爽不爽?”

    黄鼠狼:“爽,凉快,就是有点呛水,幸好,一会儿就啥也不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道:“哈哈,算你捡个便宜,黄大仙,猜猜,今儿你能否逢凶化吉?”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估计没戏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大笑道:“有没有戏,老子说了算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看来黄大仙今儿个要走霉运喽。”

    大嘴巴道:“不一定,只要你听话,老子就让你交大运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你就不怕小爷日后找你晦气?”

    大嘴巴哈哈大笑,道:“老子天不怕,地不怕,一指头,就能捻死你,莫非还怕你这个小不点儿!”

    他举起胡萝卜般粗的食指,在黄鼠狼眼前一晃。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长大后,你敢跟小爷单挑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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