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七十九 飞镖狼丛惊炸锅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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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三哥腹语一出口,便觉还是不说为妙,怕就怕南不倒一个分神,反误了性命。

    好在,三哥对眼前战况,高度关注,眼观四路,耳听八方,重点关注,靠近南不倒的杀手,在靠近的杀手之中,又极度关注手执长兵器的杀手。

    有道是:一寸长一寸强,一寸短一寸险。

    尖嘴鳄手执乌钢鱼叉,长五尺九寸,正是三哥极度关注的危险杀手,当其趁隙在暗影里滑上幽幽一步,三哥已洞悉其阴鸷之念,在其左侧,悄悄跟进,尖嘴鳄目不旁瞬,全神贯注,浓眉下一对三角眼,闪烁着森寒的杀气,只见他左足一蹬,上肢疾旋,左臂发力,嗖一声,鱼叉脱手飞出,如一道闪电,扎向南不倒右腋空门。

    力道用得恰到好处,快、准、狠、毒,众杀手异口同声,齐地喝彩:“好!”

    这一招,是尖嘴鳄应摸彩的得意杀着,叫“绝命飞叉”,轻易不用,用则命绝,从未有过失手。

    早年间,在长江七鳄初创期,与浔阳江上水贼争锋时,曾屡试不爽。

    杀手们全是杀人越货的行家里手,见鱼叉飞向南不倒腋下空门,刹那间,南不倒将倒毙在鱼叉下,俱各大喜,嗬嗬,“柳三哥”呀“柳三哥”,你纵使武功通天彻地,怎架得住我等人多势众,难免有失风失神失利失手的时候,一个鸡头晕,一脚踏进水洼荡,那就惨喽。

    这叫做:将军难免阵上亡,英雄难免水洼塘。

    众杀手将南不倒错认作了柳三哥。

    当尖嘴鳄鱼叉未出手前,三哥已左手握剑,飞步上前,当鱼叉飞出瞬间,其出手之突兀,倒也使三哥心头一紧,不过,三哥出手更快,右臂一探,一把抓住乌钢鱼叉的正中叉柄,险哉,鱼叉尖端已刺破南不倒上衣,南不倒腋下一凉,才发觉鱼叉已到腋下,大惊失色,心道:哎,要糟。

    却也古怪,飞来鱼叉的遒劲势道,竟然就此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此刻,目睹现场的所有杀手,俱各一呆:抓住鱼叉者,臂力如神,竟能将飞叉,一把抓住,鱼叉去势未已,只见鱼叉钢柄捏在那人手中,柄端末梢,一个劲儿颤悠,像是一条毒蛇,在捕蛇者手中,死命挣扎,却前进不得一寸一毫。

    从那人装束来看,是自己人呀,头戴面罩,身着水鬼服,左臂缠着白布条。

    他是谁?

    好抓不抓,却一把抓住了“绝命飞叉”,是争功心切,还是吃里扒外?是财迷心窍,还是对头卧底?

    一时,众人有些蒙圈,三哥右臂一记肘撞,尖嘴鳄啊呀一声,飞出丈把开外,又猛地将鱼叉向身后一记横扫,呼一声,旋风起处,力道惊人,身后叉柄与兵刃磕碰之声,砰叭乱响,三名杀手,俱各惨叫倒地。

    最吃惊的是南不倒,对救她的蒙面杀手,道:“你,你是谁?”

    心中却道:不是三哥,还会是谁!

    三哥腹语道:“我是三哥,快,跟着哥,纵身苇丛,再作区处。”

    三哥撇了鱼叉,冲向西侧苇丛,长剑一振,一式天山剑法,“雨打芭蕉”,剑花若雨点般四处乱溅,众贼疾避,三哥拉着南不倒,杀出重围,冲进苇丛。

    三哥乃武学巨擘,因与丁飘蓬交厚,常在一起切磋剑法,对天山剑法颇熟,忽发奇想,使一招天山剑法,以示杀手,可乱贼心。

    众杀手见状,心道:咦,来人是天山剑客,前些时,听说天山的飞天蝙蝠王阿五与飞天夜叉赵老大,在蚕桑镇劫持小龙头,要救南不倒,大约,今儿他俩又赶到芦荡,来救场子啦,不免心里发怵。

    老妖狼带着十余人始终站在帐篷旁督战。

    见西侧战况疾变,己方折损惨重,柳三哥与一个来历不明的人,已没入苇丛。

    众帮徒只是举着灯笼火把呐喊,却不敢冲进苇丛,便对身旁的毒蜈蚣孙老二、白脸曹操曹国友、毒眼狼道:“老二、国友、老六,快,去西头率众杀敌。”

    三人纵身向西,带领众杀手,杀入苇丛。

    东侧战况,暂时胶着,苇丛内,杂毛道还在发弹呐喊,大色狼带着众人冲进去,又退出来,杂毛道的铁弹确凿厉害,已方折损了四五人,再厉害,你携带的铁弹,也有用完的时候,再说,你身上有伤,谅你撑不了多久,什么“神弹子雷公道长”,嘿嘿,即便是霹雳火雷公菩萨,到这儿也不好使,今儿个,看老子怎么收拾你。

    芦荡深夜,西风拂面,瘸腿狼忽生一计,对老妖狼道:“帮主,西风助我,可用火攻,东侧芦荡中的杂毛道死定了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频频点头道:“军师此计甚妙。”

    接着,对东侧的大色狼喊道:“老五,用火攻,火烧芦荡,烧死杂毛道。”

    大色狼一声吆喝:“好嘞,弟兄们,扔火把,快,扔火把,快,烧死杂毛道!”

    众帮徒将四五个火把扔进苇丛,干燥的芦苇,经火舌一燎,即刻毕毕剥剥,炽炽烈烈,燃烧起来,风助火势,火借风威,哄一声,顿成燎原之势,大火如猛兽般,呼啸着,向东头雷公道长藏身处扑去,熊熊大火,将哥岛照得如同白昼。

    隐约听得道长剧烈的咳嗽声,一会儿,咳嗽声稀疏,须臾,咳声消失。

    “杂毛道烧死啦,杂毛道没气啦。”

    众帮徒在大火外鼓噪欢呼,火光中,只见无数蒙面黑衣怪物,手舞足蹈,光怪陆离,恰似群魔乱舞一般,煞是吓人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哥岛西侧,见柳三哥与貌似杀手者,双双钻入芦荡,众杀手虽心中发怵,五六个亡命徒,发声喊,冲进苇丛,只听得“噗哧噗哧”两声响,三哥与不倒,手起剑落,各刃一贼,两贼捂着伤口,血流如注,跌跌撞撞逃出苇丛,栽倒在地,余者见状,魂飞魄散,四处鼠窜,狼狈不堪。

    众人见状,俱各胆寒,没人再敢冲进苇丛送死,只是在苇丛外挥刀呐喊,不敢轻举妄动,同时,不免有几分担忧,在自己人中,会不会还藏着柳三哥的人呀,冷不丁的,给你背后捅一刀子,谁受得了。

    苇丛内,三哥拉着南不倒的手,百感交集,万语千言,不知从何说起,拣重要的,只说了一句:“不倒,儿子好么?”

    南不倒:“好,放心吧。”

    三哥问:“就你一个人么?”

    南不倒还未答话,忽地,小龙头身着鱼皮水鬼服,从身旁苇丛中探出头来,道:“我在这儿呢。”

    一听声音,小龙头就知蒙面者是三哥。

    三哥不悦道:“咦,刚才你去哪了?”

    南不倒抢着道:“他陆上武功不济,跟着我,反而让人操心,是我让他藏在苇丛中,看着渔船,若情况危急,我俩可驾船逃离。”

    三哥道:“哎,也是,刚才之险,都怪我,不该向你发送腹语,使你一个分神,险遭毒手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有你在,不会有事。”

    小龙头问:“怎么啦?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没啥,小事一桩。”

    三哥道:“快,我们去救雷公道长。”

    小龙头道:“我也去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船不要啦?”

    小龙头道:“附近到处是船,若需船,再抢不迟。”

    三哥道:“咱们走,快。”

    当白脸曹操等人率众冲进苇丛,三哥等人已展开轻功,从哥岛苇丛之西,绕向岛东,刚到岛北,突见岛东火起,刹时,化成一片火海,大火乘风,呼呼狂啸,向东漫延,人若进去,必死无疑。

    接着,听得众贼狂呼“杂毛道烧死啦,哈哈,没气啦。”

    啊,雷公道长死了?是真是假?

    三哥心头绞痛,愧疚自责,欲哭无泪,还用问吗,道长身上有伤,行动不便,又是旱鸭子,十有八九已葬身火海。

    他嘴中念叨:“哎,道长没啦,道长没啦,多怨我,多怨我。”

    心如刀剜,责怪自己太过疏忽麻痹,如果,我不离开道长,道长就不会死,即便死,我俩也会死在一起,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,道长惨死,唯我独活,虽生犹死,情何以堪!

    转而,岛上喊杀之声又起:“杀死柳三哥,别让他跑啦!”

    三哥啥也没听到,只是眼噙泪花,盯着火海,愣怔出神,南不倒见状,拉拉三哥的臂膀,道:“三哥,大敌当前,千万别乱。”

    三哥像是没听见,呐呐道:“都怪我,都怪我。”

    忽见火海里滚出一团东西来,认不出这团东西是什么,滚圆一团,花团锦簇,如一个大球,向岛北水塘飞奔而去,怪就怪在,这个大球,居然没着火,因其没着火,虽在岛北苇丛中滚动,干燥的苇丛,也未着火,没着火不说,这个巨大圆球,像是球下生轮,竟能如风飞奔,是啥玩意儿哟?

    三人俱各一团雾水,小龙头悄声道:“这是啥东东?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想必又是老妖狼耍的鬼道道,别靠近,咱们离得远远的,就没事。”

    三哥却道:“跟上,看看去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三哥,别上当。”

    嘴上这么说,脚下却跟了上去。

    三哥要干的事,南不倒虽觉不妥,嘴上不乐意,却会跟着干。

    嫁鸡随鸡,嫁狗随狗,这个道理,南不倒懂,有杜诗为证:“莬丝附蓬麻,鸡狗也得将”。

    不仅真懂,而且力行,既然哥要看,妹也不含糊,要活一道活,要死一道死,生前双双比翼飞,死后同死落棺材。

    南不倒的话,三哥像是没听见,展开身法,追了上去。

    南不倒对小龙头道:“三哥见道长死了,心里难过,糊涂了,我俩可不能糊涂,当心点。”

    小龙头道:“有数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你紧跟三哥身旁,多看着点,我断后。”

    小龙头道:“喔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交给你啦,拜托。”

    “行。”

    小龙头紧随三哥,寸步不离,见三哥眼神恍惚,有些不对劲。

    南不倒握着剑,倒退着,跟在他俩身后,时刻留心身后追来的杀手。

    刚才,我一个失神,三哥救了我;如今,三哥心乱,我得守护他。

    这时,喊杀之声四起,东边已是火海一片,可置之不顾,南面是大批杀手登岛之处,登岛时,芦苇已全部踏平,无藏身之处,唯独剩了哥岛的西面与北面还有苇丛,部分杀手,又结队排成两列,如同在地里割“麦子”一般,砍断芦苇,向哥岛的西面、北面稳步推进。

    不用多久,哥岛就会变成一个“光头”。

    此时,老妖狼、瘸腿狼、谋财狼、毒眼狼、大色狼、迷魂狼、毒蜈蚣、白脸曹操等,均扯下面置,露出本来面目,举着风灯,分成两组,冲进苇丛搜索追杀。

    哥岛约十亩大小,岛上苇丛,只剩了三分之一强,然而,芦苇有一人多高,相当茂密,虽则苇丛外火光烛天,苇丛内却依旧黑影幢幢,火光照耀下的眼睛,更难适应苇丛内的幽昧昏暗,外面火光越大,苇丛内,却越显昏黑,加之,忌惮三哥的神剑,又不敢在苇丛内横冲直撞,只是结伙摸索,故一时没找到三哥。

    在岛北苇丛,三哥紧随着那个大球,大球滚到北水塘边,塘边泊着一条乌篷船,大球止步,忽地,朝天一掀,哗啦啦一声响,大球没了,地上委弃着一条湿漉漉的花被子,压倒了一片芦苇,被子旁站着个人,背上插着单刀,胁下挟着雷公道长,道长的衣着,倒也完好,看来,他是被浓烟熏倒的,火没燎着,昏迷中的道长,不时咳嗽几声,三哥总算缓了口气:能咳嗽就好,若没了声响,哎,命就难保啦。

    三哥定睛一瞅,哟,原来那人正是巫山潜龙巫灵杰,巫灵杰掀掉的是一床浸得水淋淋的花被子。

    想必巫灵杰为了救道长,将被子在水塘里浸湿,裹在身上,冲进火场,将昏迷的道长,从地上捞起,又裹上被子,从大火中逃了出来。

    只见巫灵杰跳上乌篷船,将道长放在乌篷内,三哥心内大喜,上前招呼道:“你好,巫灵杰。”

    巫灵杰收起锚链,正要取桨走人,忽听得有人叫他名字,抬头一看,见水塘边站着个握剑蒙面杀手,跟所有的杀手一般装束,冷丁吃了一惊,三哥虽是救命恩人,因分别一年,根本听不出三哥的语音,乍见杀手,二话不说,疾地拔出背上单刀,脚尖一点,腾身而起,一式“蛟龙喷珠”,刀弧若电,刀尖直击三哥印堂穴。

    巫灵杰是个老江湖,深知虎口救人,敌众我寡,形势凶险之极,稍有闪失,安有命在,务必先下手为强,速战速决,否则,后果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是故,起手便是一记本门绝杀,这招“潜龙喷珠”,乃其师巫山神女娘娘,潜心研修的得意之作,最是迅快凶险,倏忽间,刀尖已及三哥面门。

    人的弱点由生俱来,不可改变,故俗间有句耳朵听得起茧的老话,叫作“江山易改,本性难移”,你不信,还真不行。

    柳三哥的弱点是太过重情重义,他吃这个亏,已不是第一次,严重得几乎丢命。

    吃苦不记苦,到老一世苦。

    一年前,在东北黑龙堂,当南不倒被白毛风劫持,脖子上架着刀,在眼前被活生生带走时,三哥的心碎了,魂不守舍,方寸大乱,竟忘了身处众匪的刀枪剑戟丛中,以致左肩中了龙卷风的一记“雪刀”,险些丢命。

    今儿,也是因太过重情重义,起初,以为道长被活活烧死,内心悲痛,不能自已,突然,见道长意外获救,又心生狂喜,忘乎所以,在这一悲一喜间,竟忘了,哥岛乃是强敌环视的死亡之岛,又忘了,自己已易容成了杀手模样,巫灵杰见状,只有先下手为强,做了再说。

    一个是单枪匹马,处处小心,随时准备击发,猝然临敌,即刻发难,刀速奇快无比;一个是一忽儿悲痛自责,一忽儿喜极心乱,以为道长得救,又找到了同伴,一颗悬着的心,款款落地。

    高手过招,前者高度亢奋,形同箭在弦上,必欲致对方于万劫不复之地;后者大悲大喜,见着故人,如逢甘雨,笑脸相迎,即便武功再了得,如此状态,后者不死也怪!

    那与武功高低无关,根本原因是:两者临阵过招的状态差别太大,一个在火里,一个在水里,怎一个结局了得?

    及至三哥惊觉,巫灵杰的刀尖已到眼前,任何躲闪挡挂,均告不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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