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六十六 假作真时真亦假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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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翠花对车小发,痴情入骨,缠绵哀痛,南不倒怎能忘记。

    雪莲仙姑道:“为了给四海沈阳镖局的老少爷们报仇,翠花抛却红尘,投入空门,在我门下,日夜苦练武功,如今,武功大有长进,她想出一个法子,扮成你的模样,引诱一窝狼,也好与一窝狼来个近身对决,我等可在外围伺机包抄,打他个措手不及,不知南施主意下如何?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此计甚好,只是……只是,绝情姐姐,身陷群狼之中,太过危险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不知如何称呼绝情尼姑为好,估计绝情比自己长两岁,想来想去,还是称姐姐为妥。

    门旁的绝情尼姑淡淡道:“施主所言差矣,俗话道,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说是这么说,不过,入了虎穴,焉能轻易脱身?”

    绝情尼姑斩钉截铁道:“只要能剿灭恶魔,绝情即便粉身碎骨,也心甘情愿。”

    雪莲仙姑叹口气,道:“唉,孽缘未了,尘缘未绝,看来,绝情主意已定,南施主,你就成全她的美意吧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点点头,突然眉头一皱,记上心来,道:“既如此,咱们来个‘以假乱真真亦假’如何?”

    雪莲仙姑道:“此话怎讲?”

    于是,屋内众人窃窃私语一阵,设下一局。

    今夜,厢房内留下绝情尼姑,其余各人,提着孔明灯,悄悄离去。

    刚才进去三人,如今,出来的也是三人。

    绝情尼姑将北窗关上,打开厢房的门,怕风吹动,用一把铁锹顶着门,回到屋内,点着桌上油灯,这才在板床上盘腿端坐,手按剑柄,静候一窝狼到来。

    如今,南不倒宛如一块香气四溢的肥肉,狼群没有不来的道理。

    绝情尼姑已抱定一死,当人抱定死志后,便没了恐惧,但愿白脸狼唐文俊会第一个走进厢房,我练了千万遍的那一记突刺,精准迅捷,定会如闪电一般,出其不意地钉在他心上,没人能躲开这一记突刺,绝情尼姑将这一记突刺,取了一个名字,叫“一剑钟情”,就如一见钟情般地,让你莫可逃遁。

    想到此,绝情尼姑的脸上,绽开了一个苦笑,那个笑,沾着几许泪花,与其说是笑,不如说是在哭,是那种带着哭的笑。

    三更,月白如霜,夜风呜咽,莲花山上,林涛呼啸,莲花庵内值更的尼姑逐渐少了,最终都不见了,庵内除了树影晃动,不见人踪。

    莲花庵背靠莲花山,座西朝东,大殿内的长明灯亮着,殿内,两个值更的尼姑,坐在蒲团上,抱剑倚柱,打着盹,真困了么?

    殿后有个大院,正中有两三株枝叶茂盛的香樟树,周遭散落着假山花草,南北两侧有两排厢房,南侧厢房住的是尼姑,北侧厢房除了斋堂及堆放杂物外,专供俗人、居士、香客、乞丐寄宿所用,绝情尼姑就待在北侧厢房西头的那间屋,那屋离后院院墙只有丈把远,房门大开,门口灯光一片,秋夜,山风料峭,排闼直入,绝情尼姑不冷么?

    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,还怕什么冷!

    这是怎么回事?房里的人是谁?刚才还戒备森严的尼庵,怎么,一会儿功夫,却连一个值更的人影都没了?

    是夜深人困,庵内值更尼姑在偷懒打盹?还是,内中有诈,挖个坑,专等爷们去跳呢?

    在庵外的山坡高地上,老妖狼与瘸腿狼猫在岩石后,死盯着莲花庵内的一举一动,心中却有些拿捏不定。

    事先,老妖狼已派人打探过尼庵背景,主持清霜师太,是个老尼姑,精通剑术,来历不明,庵内尼姑勤习武功,其中,十三尼的剑阵尤为了得,号称尼庵十三妹,亦仅江湖传说而已,果如是否?难说。

    平时,庵内众尼,除了习武,便是念经参禅,跟柳三哥与南不倒更是毫无瓜葛。

    莫非,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清霜师太,却要横插一杠,跟南不倒串通一气,要来为难我一窝狼么?

    这也太不自量力了吧,南不倒打不赢就跑,再不济,跑到南海去,你清霜师太怎么跑?你是跑得了尼姑,跑不了庵啊,跟我作对,不是作死么!

    月光如水,山下的莲花庵,一览无余,老妖狼对军师瘸腿狼道:“那厢房开门亮灯,是什么路数?古怪啊,军师怎么看?”

    瘸腿狼道:“派人去庵内摸摸情况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对近处的三步倒竹叶青招招手,竹叶青忙跑到跟前,道:“帮主,啥事?”

    “想派你去尼庵看看,敢么?”

    三步倒竹叶青道:“敢,有啥不敢的,不就是一个南不倒么,只要帮主下令,小人万死不辞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好,不过,首先,你去看看,那亮着灯的厢房,住的是谁?南不倒如今易容成叫花婆,画像看过了吧,长相记熟没有?那个叫花婆,就是南不倒,如果是,就将房内结构布置,看个清楚,熟记胸中,即刻回来禀报,不许擅自行动。”

    三步倒竹叶青道:“若是南不倒在打盹,小人给她一毒箭,行么?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不行,只许打探消息,看清房间内住着何人?是否真是南不倒?看清了,即刻返回,不得节外生枝。”

    竹叶青不死心,道:“帮主,机会难得啊,有时,一旦错过机会,就不会有第二次了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被他这么一说,不禁气恼之极,愤愤道:“你也知道,机会难得呀,前些时,你要不节外生枝,一刀结果了柳三哥,今儿,就天下太平,高枕无忧啦。违抗帮规,该当死罪,当时,念你初犯,饶你一命,只不过才个把月,莫非又忘了!”

    竹叶青见老妖狼怒了,一哆嗦,道:“不敢不敢,小的再也不敢了。”

    刚想走,竹叶青又道:“不过,若是南不倒发现了小的,先动起手来,小的咋办?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你事儿咋那么多?”

    竹叶青呐呐道:“小的总不能打不还手,骂不还口吧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那你就给老子跑。”

    竹叶青道:“遵命,小人转身就跑,决不恋战。”

    说罢,竹叶青几个起落,掠进了尼庵,蹑手蹑脚,来到亮灯厢房旁,探头朝房里一瞅,厢房颇宽畅,内无天花板,有房梁,门朝南,南不倒坐在板床上,手按腰间剑柄,面对房门,她背后有个关闭的北窗,室内摆设极为简便,除了板床被褥,便是一张方桌,两张条凳,别无它物。

    正探头探脑张望间,突听南不倒(绝情尼姑)喝道:“呔!看啥看,做贼么,有种的,报上字号来。”

    竹叶青举着毒弩,就是不敢发箭,不是怕南不倒,是怕老妖狼,人不能犯错,错了一次错,就被人记恨一辈子,戳一辈子脊梁骨,那次,又不是老子存心想放过柳三哥,而是,想让柳三哥生不如死,结果,让柳三哥跑了。

    那不能怪老子,怪只怪柳三哥命大。

    有时人们只看结果,不看动机,有时,动机再好也是白搭。

    再说,结果的事,谁知道呀,要知道,老子就不干啦,即便是你老妖狼,门槛算得精了,料想你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最后的结果!

    谁都无法知道结果,能怪老子么!

    从此,就把老子堂堂三步倒竹叶青,看扁啦,事后,老子威名暴跌,成了偎灶猫,灰头土脸,苟且偷生,要不是为了报仇雪恨,你老妖狼这票货,老子才不买账呢。哎,不提了,越提越来气。

    屋里的南不倒道:“缩头乌龟,连屁都不敢放一个,回去吧,叫你们帮主来见我,咱们划个道儿,来个了断。”

    竹叶青心里一肚子的窝囊,却不敢吱一声,右手中指扣着毒弩板机,气得中指微微颤抖,却不敢扣下去,一则不敢违抗帮规,二则,自从食指被柳三哥的镖切断后,中指真不争气,没法跟食指比,食指是有仙气的,仙气一来,百发百中,中指没有,碰上关键时刻还抖,你抖个毛呀,扣板机最忌抖,一抖就偏,一偏就没戏,唉,算啦,老子不玩啦。

    老子真成了骂不还口的贱货啦。

    竹叶青受不了,一个转身,飞掠出尼庵,几个起落,回到老妖狼跟前,老妖狼问:“屋里是谁?”

    竹叶青愤愤道:“叫花婆南不倒。”

    “受气了?”

    “可不是咋的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真是南不倒?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没看走眼?”

    竹叶青道:“错不了,跟画像上画的一模一样。大约南不倒发现了小的,还骂人呢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骂人?骂谁?”

    “骂小人是缩头乌龟。”

    “你回骂了么?”

    竹叶青道:“小的当放屁,不响最凶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问:“厢房内部结构如何?南不倒在干啥?”

    竹叶青道:“门朝南,床靠北窗,床头床尾东西向,南不倒面门背窗,坐在床上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特别问道:“厢房有天花板么?”

    天花板是个问题,可以藏人。

    竹叶青道:“没,屋瓦铺在木板上,有些地方,木板破了,能看见黑瓦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又问:“屋内有橱柜么?”

    他问得仔细,橱柜也不能忽视,也能藏人。

    竹叶青道:“没,有一桌,两张条凳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屋内有房梁吗?”

    “有,因厢房简陋,房梁不粗,难以藏人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问:“南不倒在干啥?”

    道:“装逼呗,盘腿坐在板床上,像是在等咱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听探子说,她白天一味装聋卖傻,怎么,到晚上就不装了?后来呢?”

    竹叶青道:“白天的南不倒,小的不知道,夜里的南不倒,嘴像刀子般利害,叫嚣道,让你们头狼来,划个道儿,来个了断。小的想,好男不与女斗,就回来复命了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怒道:“她骂本帮主是头狼?”

    这名词有点新鲜,老妖狼还是头一回听说。

    竹叶青道:“是呀,是可忍,孰不可忍,南不倒气焰太嚣张啦,小的想,‘头狼’指的就是帮主。要不是帮主有令在先,小的真想将十三枝毒箭,全喂进她嘴里去。”

    竹叶青心道:在老妖狼眼里,把老子看得一钱不值,寄人篱下的日子,真不是人过的!

    他心里那个气呀,却又不敢声张,若露出一丝一毫苗头,脑袋就得掉,今儿,借着南不倒的嘴,骂骂老妖狼,也好一泄心中的怨气,便又阴笃笃地添了一句,道:“有些难听的话,小的就不说了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说,不得瞒报军情,这也是帮规。”

    竹叶青心道:草,头狼说啥是啥,一开口,全是帮规,得,你既然要听老子念叨,老子就不客气啦,今儿个,老子偏来个胡编烂造,不仅瞒报虚报,还来个乱报瞎报,看你能把老子咋的,有道是死无对证,其实,有许多事,即便活着,也是“活无对证”。

    不信,你去问问南不倒,老子的话,她说过没?南不倒包管毫无二话,照本全收,哈哈大笑道,咋的,全是姑奶奶说的,气得你肝疼!

    心里这么想,嘴上道:“南不倒还说,头狼胆儿贼小,不知这个头儿,是怎么当上的,估计,姑奶奶要他来,谅他也不敢,有种的,就别躲躲藏藏,像个爷们,一个人来最好,带着一窝狼来,也行,谁怕谁呀,姐不跟小不拉子为难,你快滚吧,让头狼滚过来,跟他说,姐有话吩咐。小的实在听不下去了,就赶紧回来复命了。”

    竹叶青料想老妖狼定会勃然大怒,偷觑一眼,却见他脸上笑模悠儿,用手摸着无须的下巴,看着他,道:“唔,知道了,还有吗?”

    “没。”

    “下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竹叶青内心沾沾自喜,今儿总算痛快了一回,出了出胸中恶气,脸上却绷着,退下。

    老妖狼对瘸腿狼悄声道:“姓竹的心中有怨气,在指着和尚骂贼秃呢,他以为我是傻子,只有挨骂的命呢。”

    瘸腿狼道:“此人歹毒心肠,变化无常,须加提防。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如今,正是用人之际,待柳三哥的事摆平后,再作区处。军师,你看,今夜进庵动手合适么?”

    瘸腿狼道:“不合适,原先以为找南不倒是个问题,现在看来,南不倒太好找了,还亮着灯,开着门,等着咱们进去呢,内中有诈,是清霜师太答应相助,故而,她有恃无恐么?不太像,或许,还藏着更厉害的后援呢,据说,江湖上柳三哥的朋友,正陆续赶往杭州助拳,这种可能不能排除,如今,庵中扑朔迷离,情况不明,不忙进去,明儿派探子进庵,摸摸情况,再作定夺。帮主,你说呢?”

    老妖狼道:“妥。”

    他俩窃窃私语了一阵,老妖狼起身,打个呼啸,率众狼离去,只留下七八个望风的,盯着尼庵的一举一动。

    翌日下午,两个女香客背着黄色香袋,进入莲花庵烧香许愿。

    她俩年约四十光景,一个胖,一个瘦,头扎花布巾,肩挎黄色香袋,上穿蓝印花布衣,下着黑裤,脚着白袜黑鞋,面色黑里透红,打扮得像是来自江浙乡间的农妇。

    俗间传说,到杭州灵隐寺烧香许愿,十分灵验,求财得财,求子得子,求无病无灾福禄安康,便得无病无灾福禄安康。

    因此,从江浙乡间,到灵隐寺烧香拜佛的香客络绎不绝。

    烧香拜佛的香客十分虔敬,距启程前半个月,便绝了房事,食素,不说脏话,临行前一天,必得焚香沐浴。翌日,烧香者头上扎着头巾,换上干净衣裤,而上身穿着,几乎全是清一色的蓝印花布对襟衣,尽管花纹图样各异,不过,那种蓝色却是一模一样的,有点像是青瓷花瓶的颜色,有好似不太像,带点乡土味道,带点农家的质朴,是江浙农家香客的最爱。在城里人看来,衣服款色那真叫个“万人一款”,为啥要“万人一款”呢?多土,多没劲啊,因而,啧有烦言;除了衣服颜色,肩上挎的黄色香袋,其实,真个是“万人一款”呢,香袋大小相同,式样也相同,连香袋上的万字符与花纹也是一色一样,怪了,城里人却无异议,理由是,既到寺庙去烧香,那袋子就该用黄色,跟寺庙的黄墙、琉璃瓦同为一色,跟僧人的袈裟也同为一色,看着也顺眼。

    装束停当后,众香客便坐船的坐船,坐车的坐车,也有结伙步行的,路远迢迢,赶赴杭州灵隐寺祈福。

    每年,到灵隐寺烧香拜佛的香客,数春季最多。

    桃红柳绿时节,香客们成群结队,一潮一潮,像鱼群似的,到灵隐寺烧香,灵隐烧香毕,便在西湖边游逛,湖畔寺庙众多,香客逢庙必拜,逢寺必进,男少女多,成群结队,花色头巾,黄色香袋,蓝印花布对襟衣,与桃柳相映成趣,一时蔚为奇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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