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五十六 东海牢举骑大鲸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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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阿哈法师道:“我怕他耳朵背,赶车不利索,这样吧,马车贫僧来赶,施主,你看好不好?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和尚,你死了这条心吧,你想靠近爷跟赵老大,突然难,救下小东家,对吧?就你这点小九九,若识不破,爷这把年纪就算白活啦。”

    阿哈法师道:“哎,好心当作驴肝肺,算贫僧没说吧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你是爷的先锋,负责在前打头阵,若有挡道的水道贼种,就往死里揍,这是你的活儿,余多,皆与你无关。记住,离马车远点,须在两丈开外,任何时候都不得靠近赵老大与爷,若靠近,小东家的脑袋就没啦,听明白没有?”

    “啊,为啥?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爷得防着你。”

    阿哈法师道:“啊?贫僧究竟属于哪一边的人啊?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你哪边也不是,爷只是利用利用你而已。”

    “利用完了呢?”

    王阿五笑道:“若听话,爷就把活的小东家还你,若使诈,爷就把死的小东家给你。赵老大,你说,爷的话对不对?”

    赵老大大笑,道:“哈哈,对极啦!阿五将老子心里想的,还有心里拉下的,全说透啦。”

    阿哈法师道:“哎,阿弥陀佛,这回,贫僧算是彻彻底底明白啦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笑道:“真笨!锣鼓听音儿,说话听声儿,聪明脸孔呆肚肠,非得人家把事儿挑明了,面子上有多难看,真没劲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、赵老大挟着小龙头,说笑着走出堂屋的门。

    只见院子正中停着一辆拉货的马车,两匹瘦马,驾着平板大车,车老板是个须皆白的老头,黑红的脸膛爬满沟壑般的皱纹,老头身材高大,略显清瘦,长着只高高的鼻子,面无表情,老眼昏花,眼珠子却骨碌碌乱转,打量着院中的每一个人,他坐在车座上,屁股下垫着一块脏稀稀的毛毯,上着粗布褐色上衣,肩头打着补丁,袖管挽起,双臂抱胸,臂膀青筋虬结,臂弯中搂着根黑不溜湫的马鞭,腰间扎根蓝布腰带,下着黑裤,一只裤脚管上扎开了两个口子,另一只裤脚管高高卷起,露出一截青筋绽起的腿肚子,两只光着的大脚,搭拉在大车平板下,微微晃悠。

    一望即知,是个自小儿干苦力活的主儿,赵老大挟着小龙头跳上马车,一屁股坐下,王阿五握着剑,向周遭扫了一眼,也跳上马车,马车车板微微晃动,他站在赵老大身后,道:“和尚,出门开道。”

    阿哈法师道:“是。”腿一抬,掠到院门前。

    龙黄河手一挥,龙象、雪豹双剑齐出,嗖嗖两剑,向法师胸腹要穴点去,阿哈法师退后一步,举起双环抡将开去,叮叮两声,溅起两串火星子,将龙象、雪豹的杀着顷刻化解,嗔道:“怎么,想打架?”

    龙黄河道:“且慢,刚才,天山的朋友说,等本座的人出了院子,他有话要说,如今,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呀,天山的朋友,本座极想听听你的高见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一本正经道:“你信爷的话吗?”

    “唔……”龙黄河不知可否。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你要是信爷的话,爷就跟你说正经的,你要是不信,咱俩啥也别说了,就此开打吧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叉开双脚,站在马车中间,手中的剑,在空中一挥,咻一声,划出一道剑弧,剑尖嗤嗤连声,刺破凝露的夜空,那一式正是天山赫赫有名的剑式“石破天惊”,瞬间,豪气干云,直冲霄汉。

    赵老大举起匕,顶在小龙头胸口,吼道:“阿五,啥也别说了,干掉小龙头,再拼个你死我活,杀一个够本,杀两个赚一个,老子懒得跟这些人渣罗嗦。”

    龙黄河无奈,道:“慢,天山的朋友,本座信你的话,说吧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好,让开道,放我等出去,若不放心,可在距爷马车一里外跟着,严禁靠近马车,等爷甩出一枚五彩袖箭后,你等方可靠近,将小龙头接回府去。”

    龙黄河道:“我要活的,不要死的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放心,包你毫无损。”

    龙黄河头一扬,喊道:“弟兄们,让道。”

    龙象、雪豹等呼喇喇齐地向两旁闪开,阿哈法师手执双环,仰头挺胸,大踏步走出院门。

    王阿五对赶车的老头道:“大爷,咱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老头一挪屁股,转身抬头,对王阿五道:“我不走。”

    老头的嗓门有些沙哑,一说话,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,也许,是一嘴假牙吧。

    王阿五有点不信自己的耳朵了,叫道:“什么,你不走?!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你们去哪儿呀?”

    “这不能告诉你。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去哪儿都不知道,车费没法算,我不走。”

    “水道的人没给你车费?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水道的人只说有活儿拉,没说价钱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你要多少?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看这阵势,起码得五百两银子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奇道:“五百两银子?大爷,世上哪有这么高的车费,这不是叫价,这叫敲竹杠!”

    勒在赵老大臂弯里的小龙头乐了,咧嘴一笑。

    老头道:“年轻人,你急啥呀,听我说嘛,你俩一个戴着夜叉面具,握着匕,要杀娃娃,一个戴着露出两只眼睛的头套,手执宝剑,凶神恶煞似的,连水道的二当家都怕你俩三分,谁知道你们的出处呀,说你们是在绿林混的,那是好听的,说你们是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,没人会说是假的。换了别个,给五万两银子,也未必敢给你们赶车,世上也只有我老头子会干这种蚀本生意,反正也没几年活头啦,多挣几个是几个,折腾死了,也不能算是短命鬼啦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气道:“人死了,银子有屁用!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怎么没用,留给子孙,也能对付一阵子呀,这世上,啥都好,就是钱难挣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叹道:“这回爷开眼界了,见到啥叫爱财如命啦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这哪是爱财如命呀,阿五,这叫要钱不要命。”

    老头嘻嘻一笑,又露出了一嘴整齐雪白的牙齿,道:“夜叉说对了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阿五,这老头不会是水道的奸细吧?”

    打死王阿五也不信,这苦哈哈的老头会是奸细,若是水道的人说“我不走”,王阿五会一剑要了他命,可面对一个穷老头,王阿五的心怎么也硬不起来,他道:“哪能呢,不会。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我要是水道的奸细就好啦,也不用半夜三更去拉活喽。”

    小龙头又是一乐,赵老大道:“不准笑,死活不知,还穷开心,没心没肺的东西。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没心没肺好呀,像我,活得长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就你话多,要不看你岁数大,老子早就甩你一个大嘴巴子啦。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夜叉心太急,不好,耽搁一会儿,不碍事呀。看来,还是头套脾气好,脾气好,才会福气好。”

    头套自然指的是王阿五,王阿五道:“爷如今又有个外号啦,叫‘头套’,大爷起的。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起得好不好?”

    王阿五笑道:“好,真好,哈哈,头套,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。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老夫不识字,却会起名字,街坊邻居都说我起的名字好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阿五,你还笑得出来呀,这老头讨价还价,插科打诨,无非是为了拖延时间,莫不是想坏了咱俩的好事吧,你不训斥他几句,却还跟他逗,小心中了圈套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老人家说几句就说几句吧,跟一个穷老头,较啥劲呀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小心,天快亮啦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的意思是,天亮了,咱俩就别想跑了。

    这时,皮蛋黄手里擎着一张纸,对王阿五道:“朋友,我手里拿的是汇通钱庄的银票,能过来,把车费付了吗?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过来吧。”

    皮蛋黄走到老头跟前,将银票递在老头手里,老头道:“你别走,我看看,这银票是真是假。”

    皮蛋黄苦笑道:“哎,那么大一个水道,还在乎这么一点钱呀,真是的。”

    老头擎着银票,掉头翻身的看,还对着火把的亮光看水印,鼻尖都快贴到银票上了,边看边道:“草,亏老头子没少吃啦,有穿金戴银的,拿假银票唬弄我老头子的呢,一个转身,还死活不认账,真拿他没辙,行走江湖,凡事得加小心,不然就吃栽。”

    验完银票,将银票叠成整齐的方块,收入怀中,呐呐道:“那是卖命钱,可不能整丢了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看着老头的一举一动,知道这笔钱,对穷人有多重要,由不得心头一酸,好在戴着头套,水道的这帮贼胚看不出来。

    皮蛋黄道:“大爷,没错吧?”

    老头道:“谢谢啦,走吧。”

    皮蛋黄转身就走。

    老头这才扬起鞭杆儿,叭,一记响鞭,马铃儿哗啦啦乱响,两匹瘦马,拉着大车,哐当哐当,小跑着冲出院门。

    见马车出来了,阿哈法师便撒开腿在前面跑起来,马车跑得慢,他也慢,跑得快,他也快,始终遵循距马车两丈远的诺言,若遇岔路口,便退到两丈外的路旁站着,等马车选择一条道跑了,他再从两丈外的路旁飞纵赶,到马车头前去。

    阿哈法师内力精纯,轻功群,跑个百把里地,小菜一碟。

    王阿五与赵老大背靠背坐着,眼观四路,耳听八方,不敢稍有懈怠。

    马车后,远远的,灯火通明,是龙黄河的马队,龙黄河也恪守诺言,缀在一里地外,小跑渐进,不敢越雷池一步。

    马车在乡间土路上奔跑,进入一片林子,王阿五低声对赵老大道:“你走吧,快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我明白啦,若是你要走人,轻功奇佳,龙黄河等人拦不住,你煞费一番苦心,为的是让我走人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我看老大勇气可嘉,临场机变过人,可惜轻功平常,却能不顾死活,冒死救人,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哎,见笑啦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赵老大,此地林子密,走吧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谢啦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道:“把小龙头交给我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他身子一动,却又没了动静。

    王阿五催道:“快,利索点。”

    赵老大道:“当心,赶车的老头是奸细,用鞭杆把儿在老子腰上点了一下,老子动不了啦。”

    王阿五大惊,手掌在车板上一拍,飞身而起,老头依旧脸朝前,莫知莫觉,一门心思赶车,马车在土路上飞奔,鞭杆把儿,却如长了眼睛似的,嗖一声,向王阿五眉心印堂穴径直点去,去势之疾,认穴之准,罕见其匹,王阿五身在空中,吃惊不小,手中的剑,已来不及格挡,好在轻功了得,空中疾地变势,一式黄雀掠地,身子一沉,向道旁草丛疾落下,方才化解了鞭杆点击,随即脚尖一点,腾身又起,如大鹏展翅般,挥剑向赶车老头扑击。

    赶车老头,依旧赶着马车,头也不回,口中吆喝着“驾,驾驾,划,划划……”对其置若罔闻,稳坐泰山,脑壳后却像长着双眼一般,鞭杆如龙蛇腾飞,呼一下,向他脖颈扫来,鞭杆上真气裹挟,三尺开外,刮面生疼,试想,若是被鞭杆儿扫着脖子,恐怕这颗头要掉。

    王阿五是个天不怕,地不怕的主儿,心头大怒,拼尽全力,挥剑挡格,当一声,虎口一阵酸麻,手中长剑,险险脱手飞出,凌空的身子,被鞭杆上的真力一带,如断线的风筝般,向道旁的溜溜坠落,身子甫一落地,踉跄了七八步,方始在道旁站稳。

    马车铃铛哗哗,蹄声得得,管自往前飞奔,眨眼间,丁飘蓬已被甩在车后十丈开外,前面的阿哈法师,手执双环,依旧在两丈开外飞奔,聚精会神,双眼直视前方,生怕伏兵袭击,坏了大事。对身后的马车,规定距离是两丈,怕估错了,赵老大性子急,惹得火起,小东家的命就没了,故而,实际距离,保持在两丈半与三丈之间,免得出差子,加之马车的铃声蹄声,他对身后生的一切竟莫知莫觉;而远处一里外,灯火通明,是龙黄河的马队在后尾随,对前方黑暗中的变故,同样也未觉。

    晨光熹微,东方天际露出一抹鱼肚白。

    马车上,小龙头穴道已拍开,他夺过赵老大的匕,坐在车上,笑看着车后的王阿五,赵老大倒在车上,动弹不得,气得破口大骂:“死老头,趁人不备,点人穴道,算啥英雄好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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