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四十七 难卜暗门吉与凶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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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就在此时,同花顺子认为到了“浑水摸鱼”的时候了,该“突然袭击”了,不过,这个“袭击”不是击三条恶狼,而是击向三个恶鬼,

    三条恶狼功夫高强,未必能凑效,三个恶鬼,功夫不是略逊一筹,而是两筹三筹了,也许能一举将他们摆平。

    这么一想,同花顺子纵身而出,长剑一划,也是一招“无事不登三宝殿”,咻一声,划出一条剑弧,瞬间,剑尖也复迸出三朵剑花,直挑三人后背“命门”穴。

    “无事不登三宝殿”这一招,同花顺子也学了有上百遍,不过,这招他怎么也学不好,一剑划出,中途变为三记点刺,要顺势而为,一气呵成,他做不到,不是慢了,就是偏了,不是偏一点点,而是偏得太多,柳三哥看了直摇头,好在顺子有股韧劲,持之以恒,勤练不辍,武功这东西,也讲缘分,无缘的招式,再怎么练,也是白搭。

    拜托,凭良心说,顺子这招剑,练得连形似也算不上,不过,这个“浑水摸鱼”的时机却抓得恰如其分,加之又是三十七计的“突然袭击”,效果奇佳。

    三个恶鬼闻后背剑声骤起,大惊失色,腹背受敌,如之奈何,齐地腾挪变身,却还是慢了一慢,“啊哟妈呀”之声叠起,同花顺子的三记点刺,刺得有点乱,凭他这点儿微末功夫,三恶鬼的命门穴当然没法刺中,却冤枉鬼叫,歪打正着,恰好给三鬼屁股上各来了一剑,剑尖点着了盆骨,痛彻心肺,鲜血狂流,暴发出三声惨叫,回头一看,是变成少年郎的柳三哥,大叫一声:“妈呀,柳三哥来了,快跑!”

    三恶鬼捂着屁股,四散逃窜,越墙而去。

    这一叫,不要紧,三条恶狼听了,头皮一炸,事先,老妖狼早有关照,如遇上柳三哥千万不可恋战,即刻走人。

    柳三哥只可智取,不可力敌,本帮的铁干爱将越来越少,路长着呢,悠着点,本帮主自有锦囊妙计对付他,万不可跟柳三哥争一时之长,柳三哥追,咱们跑,柳三哥跑,咱们跟,只要远远地跟着他,别跟丢了就好,自会有人找他算账,咱们着啥急呀。

    咱们只管城隍山上看火烧,看水道的那帮好手们,怎么跟他拼命。

    他们拼得筋疲力尽,两败俱伤了,咱们再出来收拾残局,那叫“鹤蚌相争,渔翁得利”。

    老妖狼的话,无异于至理名言,一窝狼心悦臣服。

    当时,三恶狼听说柳三哥来了,当即一声呼啸,齐地脚下一点,飞出后院。

    南不倒定睛一看,这哪是啥柳三哥呀,明明是同花顺子嘛。

    同花顺子低声道:“师娘,咱们走,后门有马车等着呢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马车?”

    “是自己人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问:“谁?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低声道:“金蝉子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一时记不起来,道:“金蝉子?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又道:“就是左奔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这才记起,额头上有三道抬头纹,眼睛黑亮,沉默寡言的那个小老头。她点点头,道:“来得正好,不过,我屋里还有点事。”

    她故意提高嗓门道:“三哥,你在门口守着,我去看看再说。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不明就里,笑笑道:“行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推门而入,顺手把门带上,屋内点着一枝红烛,来宝睡得正香,林师母提着一把剑,守在窗口,林福康腰佩长剑,对着一口打开的衣橱发呆,衣裤全扔在两旁地上,他眉头打结,额上挂着汗珠,对着衣橱后壁苦思冥想。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林掌柜,暗门打不开就算啦,咱们从后门出去,又来了两个帮手,谁若阻拦,咱们就打出去。”

    林福康道:“夫人,且再等等,让老朽再试试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那,那就试试。”

    林师母过来,悄声道:“老头子,别试啦,五年没开过暗门了,也许,不是你记错密码,是暗门生锈,打不开啦。”

    林福康瞪了她一眼,道:“女人家懂啥,尽瞎说。”

    林师母哆哝着走开了。

    话一出口,林福康就后悔了,南不倒也是女的呀,听了不会生气吧,他对南不倒道:“对不起,我不是说你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好脾气,只是笑笑,道:“没关系,即便你老骂几句,我也不在意。”

    林福康继续凝视着衣橱后壁木板上的六个疤结,这六个木头疤结,看上去跟自然生成的木板疤痕毫无二致,并且,年份新旧,木纹走向,与木板纹路融会一体,浑然天成,且疤结大小不一,分布在衣橱后壁木板的上下左右,疏密相间,错落有致,有的疤痕似有若无,淡到几近于无,有的疤痕纹路深刻,似有些微开裂,有的疤瘢极小,有的较大,非常常见,毫不醒目,任何人见了这六个木板疤结,都不会去多看一眼。

    其实不然,这六个木头疤结,是六个密码暗键,若是按对了密码,暗门便能打开,从暗门夹墙出去,通过地道,能穿过两条街巷,进入镇郊一个小院,小院里备有逃生的马车。

    暗门、夹墙、地道、小院是林福康十年前建造的,尤其是暗门,光这扇暗门,当时他就花了五千两纹银,请了南京著名的班门怪才郑初一建造的。

    秘密建造暗门夹墙地道,不是用来对付老龙头的,他料想老龙头不会动自己,老龙头气量狭小,与自己有过节,不过,那过节,小得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,不至于会恨得要杀自己,这一点是肯定的。

    建造暗门、夹墙、地道、小院,纯粹是为了以防万一,他觉得人在世上混,保护家人安全,至关重要,没了安全,啥都是零。

    把钱用在安全防范上,是最值当的。比用在娶妾、赌博、逛窑子,值当多了。

    说不上哪一天会用上暗门逃生,不敢说,自己一生都不会用上暗门逃生,若是一辈子都可以不用暗门,那是福气、运气。

    人不能光凭运气活着,谁能担保自己一辈子没有晦气的时候呢?关公还有走麦城的时候呢。

    对付晦气,得有门道,暗门夹墙地道,就是破解晦气的门道,迈过这个坎,往往就阳光灿烂了,不是有“否极泰来”的说道么。若是迈不过去,就只有死。

    于是,他发了一个兴,建造了暗门、夹墙……想不到,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。该死的是,自己把六个按键的先后次序忘了,暗门竟打不开了。

    他记得非常明白的是第一个按钮,那个按钮在衣橱左上角,是一个似有若无的木疤结,还有,就是最后一个按钮,在衣橱右下角,那是一个纹路深刻,似有开裂的木疤结,至于另外四个按钮的先后次序,却记浑了。

    只要按错一个按钮,暗门就打不开。

    若要打开暗门,必须去请班门怪才郑初一。

    请开一次暗门,纹银三百两,郑初一的要价向来极高,他的活儿,凭良心说,真不赖。

    郑初一住在南京城内四牌楼,情况紧急,如今,连这个院子都出不去,更何况是去几十里外的四牌楼了。

    远水解不了近渴,只有靠自己。

    林福康绞尽脑汁,额头滚着黄汗,试了几十遍,按得手指都麻木了,暗门依然纹丝不动。

    暗门十分坚固,前面是木板,木板后紧贴着厚达两指宽的钢板,要想强行破门,根本就不可能。

    要是能把门撬开了,那就不是班门怪才郑初一的活计了。

    门外值守的同花顺子,推开门,压低嗓门儿,道:“师娘,院墙上有恶鬼在叫器,要快呀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再等等。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把门带上了。

    秋夜清寒,林福康却急得汗流浃背,他说:“我再按一次,要不行,咱们这就走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道:“不忙,恩公,你想想再按。”

    林福康突然记起教堂牧师讲道时说的话,“只要你求,就会有。”

    扑嗵一声,他对着衣橱跪下,南不倒吓了一跳,正要上前掺扶,见林掌柜双目低垂,双掌合什,嘴里念叨着啥,知道他在向上帝祈祷,这才放心了。

    林福康道:“仁慈万能的主啊,保佑我打开暗门,阿门。”

    林掌柜在胸前画完十字,慢慢起身,搜索枯肠,开始用右手食指去按木板上的疤结,他前三个按钮,按得非常慢,慢得几乎要停止舍弃的模样,后三个按钮,却按得飞快。

    按毕,木然直立,屏息凝神,呆盯着衣橱后壁,“滋”一声轻响,后壁木板,无声无息,徐徐向两旁开启,夹墙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。

    房中烛影摇红,林掌柜满面汗水的脸,绽开一个灿烂的笑,之后,跪在地上连叩三个响头,感谢上帝。

    南不倒与林师母相视而笑,林师母更是喜极而泣,笑中含泪,五味杂陈,内中况未,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
    南不倒打开门,递给同花顺子一把钥匙,道:“去,打开后门,把金蝉子叫进来。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诧异之极,道:“什么?进来?”

    南不倒恼道:“叫你去就去,越快越好。”

    师娘有令,同花顺子岂敢不从,他奔到后门,打开锁头,探出头,对金蝉子道:“金爷,快,进来。”

    金蝉子道:“进来?马车不要啦?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道:“不要了,进来,越快越好。”

    金蝉子跳下马车,黄鼠狼提着杀猪刀,紧跟着打开车门,道:“哥,别忘了,还有我呢。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道:“快,跟紧点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哥,马车内的保镖怎么办?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道:“算啦,不管他啦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道:“这也太便宜他啦,我去腿上扎他一刀,让他长个记性。”

    金蝉子道:“得饶人处且饶人,走吧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这才悻悻然跟着金蝉子,进了后门,同花顺子关上门,三人跑向厢房,院墙上时不时有暗器击落,被金蝉子、同花顺子用刀剑拨落。

    突听得,院墙上有人接连惨叫了两声,之后,“砰砰”两声闷响,接踵坠下两个人来,在地上蹬了几蹬腿,咽气了。

    院墙上有人呼道:“不好,谁发的暗器?自家人打自家人啦。”

    又有人道:“浑小子,是柳三哥的人,伏在咱们身后,趁机搅局,小心!”

    同花顺子知是丁大侠在暗中保护自己,故而,歹徒胆颤心惊,乱了方寸,否则,自己这个假柳三哥,早露馅了。

    同花顺子、金蝉子与黄鼠狼进了屋,将房门关上。

    南不倒见了金蝉子道:“金爷,你好。”

    金蝉子点点头,道:“大家好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见他身后跟着的黄鼠狼,问:“他是谁?”

    说来话长,时势紧迫,金蝉子干脆道:“我孙子。”

    黄鼠狼心里一热,抓住金蝉子的手,低声呼道:“爷爷。”

    金蝉子朝他瞥了一眼,目光里充满了仁慈爱怜,黄鼠狼那颗仇恨、孤冷、飘零的心,在温暖的目光中复活了,今天,他仇人找丢了,却找到了亲人,爷爷。

    林师母抱着熟睡中的来宝,同花顺子走到她身旁,看看襁褓中的来宝,道:“长得像师娘,儿子像娘,金子打墙。”

    没人搭理他的话,在这要紧关头,哪有闲情逸致说这些。

    南不倒指指夹墙洞口,对同花顺子道:“顺子,我与你带头进入夹墙,林掌柜与金爷断后,咱们这就走。”

    南不倒点燃一枝松明,与同花顺子率先进入夹墙,林师母等人尾随在后……

    最后一个走的是林福康,他将地上的衣服放入衣橱,然后,吹灭屋内的蜡烛,将衣橱的前门合上,要关上衣橱后壁的暗门,夹墙内也有六个按钮,那是并列的六个金属按钮,也须用密码才能关闭,林福康记得分明,摁了六下,就将暗门关上了。

    看着暗门徐徐合上,林福康后背靠在夹墙冰冷的石壁上,抹去额上的汗水,长长松了一口气……

    ***

    南不倒藏身蚕桑镇香兰客栈后院,这条消息,让龙长江兴奋不已,比龙长江还兴奋的是阴司鬼王算盘。

    黑衣卫名义上是龙长江创办的,实际上由王算盘一手操控。

    王算盘手下有两个亲信,一个就是文弱书生姚黎明。二十二三岁模样,细挑身材,白净面皮,眉清目秀,唇红齿白,见了人怯怯的不敢正视,若是你与他对面走过,他总是文质彬彬的让在一旁,让你先过去。与人交谈,彬彬有礼,从没说过一句粗话,也没人见到他与谁红过脸。

    这是个好脾气的书生,却性格孤僻,独往独来,不要说没有一个说得来的朋友,连点头朋友都没有一个。

    就是这么一个人,在江湖上却有一个可怕的绰号,人称文弱书生要你命,端的心狠手辣,杀人不眨眼,不过,江湖上知道他名号的人极少,因无籍籍之名,故而更其可怕。江湖上的人,其实是无名胜有名,有名则有备,有备则无患,无名则无备,无备最凶险。不信,你老试试。

    文弱书生要你命是个玩迷香的高手,世代祖传迷药,祖籍西安,祖父姚好捋殆智竭虑,收集研制各种迷香,专拐良家闺女,买卖营利;其父姚关尔,秉承父业,迷香制作术比乃父更胜一筹,不过拐卖的对象变了,专拐男童女童,以此谋利。

    姚氏父子因操此恶业,故而天地不容。

    二姚父子均没有活过三十一岁。姚好捋在三十一岁那年,被官府捕获,以拐卖良家妇女罪,在南京鼓楼枭首,之后,那颗头颅,挂在鼓楼城头上示众,日久变质,臭气熏天,招引得绿头苍蝇群飞而至,层层叠叠,爬满头颅,大得如同一个马蜂窝;其子姚关尔,死得十分怪异,在三十一岁那年腊月,一个凄冷的雪夜,被人不明不白捅死在一条暗巷里,身中三十一刀,刀刀前进后出,身上多了六十二个血洞,像是一张筛子,不成人样,倒毙血泊而亡。

    事后仵作验尸,身上尚有十五两银子,还有一张汇通钱庄见票即付的银票,价值三百两纹银,均沾满黑血,纹丝未动。

    显见得杀他的人,只要他的命,不要他的钱。

    据传,这三十一刀,是三十一个被拐儿童父母捅的,滴滴血泪,刀刀仇恨,故而,力透刀尖,刀刀致命,前进后穿,血淋溚滴。

    痛快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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