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百十四 死劫难逃汤老九-《柳三哥传奇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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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当初,瘦猴派郎七盯着钱胖子,只是一个幌子,他明知郎七不能胜任,却偏派他去干这差使,可不是为了坑郎七,是为了麻痹钱胖子;暗地里,在钱胖子住所的对顾租了房子,部署了足够的人手车马,盯着他呢,连后门不远处,也日日夜夜派了车马人手盯着呢,钱胖子不动则罢,只要他一动,就有戏。

    钱胖子提供的七杀手的情报,十分珍贵可靠,他坚信这些情报是钱胖子买来的,卖情报的人是谁呢?最大可能就是西城汤老九。

    也许,钱胖子与汤老九保持着联系呢,这情报没有结尾,要搞到完整的情报来源,还得找姓汤的,瘦猴坚信,盯着钱胖子,就能找到汤老九。

    找到西城汤老九,也许真相就能大白了。

    瘦猴将手下的弟兄全撒了出去,可汤老九真不好找,这些天,曾经他常去的地方,也踪迹全无了,也许,这只老狐狸也嗅到了一些不祥的气息吧,总之,至今杳无音信。

    前两天,当瘦猴接到猫头鹰胡大发的指令,说灯儿胡同三十三号是汤老九的接头窝点时,由不得心头一喜,他带着两名弟兄,赶到三十三号,敲开院门,出来的是一个上了岁数的门子,经过询问,才知道这四合院十天前已卖给了一个茶商,原先的房东是个络腮胡子,收了房款后,已回陕西老家去了。

    这无异于给瘦猴当头泼了一盆凉水,正在瘦猴心灰意冷的当儿,突然,捕快来报,钱胖子扮成女人,向城西跑了,这小子真该死,拦下的马车,竟然是扮成车夫的暗探的马车,没个跑,后面有两辆马车,一辆驴车,轮番跟着呢。

    就这么着,瘦猴与吴春明也出动了,最后,跟踪到了天坛龙桥大集的打铁铺子,见钱胖子进了铺子,好一阵子不出来,瘦猴觉得不妙了,带领十余名捕快,冲了进去。

    他对铺子内的几个伙计一亮腰牌,喝道:“捕快,不准动,都给老子抱头蹲下。”

    紫脸大汉骂道:“蹲你娘个鸟,老子不吃这一套。”

    随手抡起铁锤,向瘦猴掷了过去,瘦猴一闪身,嗖,铁锤贴着耳边飞了出去,咣当一声,击在门板上,门板砸得粉碎,吴春明拔刀,向大汉砍去,大汉捡起一根铁棍,撩开刀头,青龙抬头,棍头向吴春明额头点来,棍风呼啸,招式娴熟,看来手头颇为了得,吴春明只得后退三步;拉风箱的小伙子,一弯腰,右手操起一把杀猪刀,左手抓起一只铁锅盖,也与捕快动起手来,砍杀凶悍,显见得是个不要命的狠角,众捕快仗着人多,一拥而上,一时打铁铺内,厮杀声四起,却将柜台内的络腮胡子冷落了。

    络腮胡子早有应急准备,捞起柜台下一个装满火油的瓶子,对准打铁炉子掷了过去,轰隆一声,火油爆炸,烈焰飞窜,有烧着捕快的,也有窜上天花板的,接着又顺手掷出一个火油瓶子,刹时,打铁铺子火光冲天而起,烈焰腾腾,浓烟滚滚,嘶叫声、叱喝声、奔跑声乱作一团。

    打铁铺子本就处在龙桥大集的中心位置,人如潮涌,此时,更是乱上加乱,离得近的,怕吃着误伤,往外跑,离得远的,见此处火烧了,想看个热闹,往里挤,一时人潮汹汹,乱成了一锅粥。

    络腮胡子袁金锁趁乱,借着烟火缭绕,内外俱乱之际,便头一低,从柜台后溜了出去,众捕快只顾对付紫脸大汉与小伙子,几乎无人顾及袁金锁,也不知火油瓶子是谁扔的,纷纷闪避自保,一时手忙脚乱。

    尽管变乱突起,可有个人却处乱不惊,心如止水,这个人就是瘦猴。从冲进打铁铺起,他就将铺子里的三人尽收眼底,要想从他眼里蒙混过去,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    见袁金锁弯腰溜了,瘦猴即刻带上两个擅长跟踪的捕快,跟了上去,今儿,龙桥大集人山人海,再加上集市中心突遭火灾,四处全是拥挤奔走的人群,能不能跟上络腮胡子,他心里真没底,可这两个捕快,论跟踪,绝对是一把好手,他交待两位:跟上这小子,别惊动他,找到络腮胡子的落脚点,回头向我禀报。

    两名捕快点点头,跟了上去,霎时,没入人海,不见踪迹。

    瘦猴挤了一阵子,既见不着自己的手下,也见不着络腮胡子了,便索性掉头回打铁铺子了。

    紫脸大汉见捕快人多势众,打铁铺子随时有倒塌的危险,一味硬撑断乎不行,便对小伙子喊道:“兄弟,扯呼。”

    于是,两人便一头钻入铺子后的甬道,边跑边喊:“老大,快跑啊,不好啦,捕快来啦。”

    他俩跑到后院,便掠过围墙,逃之夭夭了,等吴春明带着众捕快冲到后院,早就不见了人踪。

    众人赶来救火,不一会儿,把打铁铺子的大火扑灭了。

    众捕快扫兴而归,回到捕快总堂,吴春明对瘦猴道:“猴哥,其实咱们见钱胖子进了打铁铺,不动手多好,此后,派人盯着这个窝点,见着汤老九再抓,就稳当多了。”

    瘦猴道:“你想过没有,汤老九见了钱胖子,必定问,你是怎么来的,钱胖子说,我是趁捕快一不留神逃出来的,汤老九必定心中生疑,怀疑他被捕快盯上了,也许,当即就会人间蒸发,从此,再也不会在打铁铺出现了。”

    吴春明想想也是,汤老九那么好对付的。

    瘦猴道:“春明,刚才注意到没有,打铁铺柜台后有个络腮胡子?”

    吴春明道:“对呀,是有一个呀,人呢?后来一乱,人怎么不见啦?”

    瘦猴道:“他可是个狠角,火油瓶就是他掷的,趁着爆炸火起,浓烟滚滚,溜之大吉了,我派了两个跟踪好手盯上他了,要想摆脱他俩的跟踪,有点儿难。”

    吴春明道:“龙桥大集,人山人海,跟踪可不易啊。”

    瘦猴道:“不过,能甩脱那两位捕快跟踪的人,还没生出来呢。”

    正说着,一名跟踪络腮胡子的捕快回来了,道:“猴哥,络腮胡子的新窝找着啦,我让老六在附近盯着呢。”

    瘦猴问:“络腮胡子觉察到了没有?”

    “咱哥儿俩办事,你还信不过!事儿办得人不知,鬼不觉,络腮胡子蒙在鼓里呢。”

    “好,继续盯着,不可惊动他。”

    接着,瘦猴暗中增派人手,轮班蹲坑守候。

    络腮胡子在龙桥大集人丛中兜了几个圈子,没有发觉盯梢的探子,然后,才跳上一辆马车向城西去了,途中又换了两趟车,最后,在城北的鼓楼大街下了车,他转身进入一个胡同,又突然回身出了胡同,确认身后没有盯梢的探子,才又拐入一条繁忙狭窄的小街,这条街叫北门斜街,街上人来人往,颇为热闹,店铺林立,五行八作,店招飘摇,到处是摊贩与逛街的行人,充斥着小贩不绝如缕的叫卖声。

    络腮胡子闪进一个裁缝铺子,店铺不大,分上下两层,口气却不小,门匾上写着“衣被天下”四个大字,可惜黑漆牌匾灰尘密布,漆色斑驳,四个大字,只是依稀可辨,他撩开棉帘,进入店铺,便见柜台上摆放着各式布匹,两壁的衣架上悬挂着林林总总的衣裤,柜台后有楼梯通向二楼。

    裁缝铺子的老板姓杨,是个中年男子,长得精瘦,背微驼,一双眼睛却黑亮有神,他坐在柜台后,手里忙活着针线,旁边有个少年,跟他长得十分想象,一望而知是他儿子,长得比他还瘦,背也有些驼,正操着剪刀,裁剪衣服,老板娘胖乎乎的,管自在绣花,杨老板瞥了一眼络腮胡子,道:“来啦?”手里的活计却依旧没有放下,象是在与别人说话一般。

    络腮胡子道:“外面太冷,进屋暖和暖和。”

    杨老板道:“屋里有的是衣服,足可御寒,你自己挑吧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子道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老板娘与少年专注于手中的活计,视络腮胡子为无物,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抬。

    络腮胡子微微一笑,自顾自穿过店堂,推门进入里间,里间十分宽畅,分隔成两间,一间是厨房,一间是客厅,络腮胡子走到客厅一角的落地橡木衣橱旁,伸手在衣橱后一摁暗钮,沉重的落地衣橱发出轻微的嘎嘎声,滑到一旁,露出一扇暗门来,推开暗门,眼前是一个宽畅雅静的四合院,四合院的高墙将市井的繁杂统统隔绝了,靠在门边,络腮胡子才算长长的舒了一口气,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,到了这儿,有种家的感觉,他来过两次,今儿是第三次,老板娘的厨艺不错,做的菜肴十分可口。

    他顺手带上了暗门,在门内的暗钮上一摁,客厅的衣橱自会滑回原地,将暗门遮蔽。

    这是西城汤老九在城北的一处绝密窝点,除了裁缝老板一家三口外,知道这个窝点的人,只有汤老九与络腮胡子袁金锁了。

    络腮胡子袁金锁打开四合院北屋的门,发觉老大汤老九已在屋里,躺在安乐椅上抽烟呢,一边的八仙桌旁,坐着钱胖子,桌上有几碟下酒小菜,独自一人,以酒浇愁,消磨时光。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没带来尾巴吧。”

    “没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用铜烟杆指指钱胖子,道:“刚才,钱兄也说没带来尾巴,看看,把我龙桥大集的打铁铺给毁了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道:“老九,不就是个烂铺子嘛,这账算在老子头上,完事后,赔你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不是赔不赔的事儿,看看,捕快利害吧,千万别小看了捕快,他们是吃这碗饭的人,跟他们打交道,得多留个心眼儿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道:“也是,老子至今都没想通,这些鹰爪孙子,是在哪儿盯上老子的,要再落在他们手里,那就惨了,不死也得脱成皮。”

    袁金锁在一边椅子上坐下,道:“老大,看来,捕快们找的是你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鹰爪孙们鼻子还真够灵的,嗅着气味就来了,看样子,乔万全为了保住主子,要杀人灭口了。什么铁面神捕,分明是鬼面妖捕,干的全是见不得人的勾当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骂道:“操,这些狗娘养的,若是落在老子手里,非得零敲碎割了他才解恨。”

    袁金锁对汤老九道:“老大,依小弟愚见,还是到外面去避避风头吧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这些天不行,各关卡早就图形绘影,将我的头像贴得到处都是了,要走也得过几天。况且,我猜柳三哥也该来京城了,柳三哥一到,这事儿就搞定了,看你鬼面妖捕还能横行几时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道:“三哥也真是的,怎么着也得捎个信来呀,一去好多天,不知是吉是凶,真让人揪心啊。来来,金锁,你过来陪我喝两杯。”

    三人聊着天,不知不觉间已暮色降临。

    汤老九等三人在裁缝铺子呆了两天,第二天下午,杨老板匆匆进了四合院,对汤老九道:“老大,情况不妙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别慌,慢慢说。”

    杨老板道:“这两天,我老婆天天上楼望风,看看街面上有没有异常情况,表面上真看不出来,却发觉,街角摊贩多了些陌生面孔,有卖冰糖葫芦的,有修鞋的,有拉黄包车的,全是些精壮汉子,她心中生疑,怎么一下子冒出那么多陌生面孔来呢,赶紧跟我说了,我就叫儿子绕到后门去看看,发觉后门小巷两头,一头停着辆驴车,车厢密闭,一头停着辆马车,也是车厢密闭,赶车的都是精壮汉子,儿子要雇他们的车去前门,赶车的却道,车已有人预订了,没空去,改日吧。儿子回家,跟我一说,我觉得这事儿蹊跷,八成是被鹰爪们盯上了,就赶紧来向老大禀报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道:“这回尾巴不是老子带来的吧。”

    络腮胡子袁金锁惊道:“该不会是我吧?那天,我几乎用遍了所有甩掉尾巴的招数,也没发觉有盯梢的呀。”

    西城汤老九此时显得格外镇定,他拧紧眉头,狠狠抽了口烟,又将烟雾袅袅吐出,缓缓道:“现在说这些有用么!得多动动脑筋,怎么活着出去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心存侥幸,道:“会不会搞错哟,还是看看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错不了,捕快之所以没动手,是他们为了确保抓捕成功,在熟悉周边地形,此地胡同九曲十八拐,地形复杂,人口稠密,等到他们布置就绪,便要动手了,今夜不走,也许就走不了,今夜必须走。”

    他问杨老板:“地道挖通了没有?”

    杨老板道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那就只能来硬的了,等今儿天黑尽了,咱们冲出去。”

    他与杨老板耳语了几句,杨老板连连点头,匆匆离去。

    汤老九对络腮胡子袁金锁道:“金锁,咱俩必须有一个活着。”

    袁金锁点点头。

    汤老九又道:“活着的人,必须为死了的人报仇,找到柳三哥,将买凶杀柳的事儿告诉他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道:“原来你知道底细呀,咋不跟我说,太不够意思啦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前两天才知道,再说,跟你说管用么?!”

    钱胖子张了张嘴,一时语塞,想想也是。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金锁,我的话记住没有?”

    袁金锁道:“记住了,老大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如果我遇到不测,你就是西城汤老九,西城汤老九这块牌子不能倒。”

    袁金锁潸然泪下,道:“老大,你别说这个话,小弟愿为老大赴死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你的心意我领了,到时候,谁死谁活真不好说,得看谁的命大啦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道:“真不吉利,我怎么听着,象是在临终告别似的,冲得出去就冲,冲不出去就拉倒,来个痛快的,二十年后,老子又是一条好汉。喂,老九,有刀吗,总不能空着手,与这些鹰爪孙去过招吧。”

    “有,有有。”汤老九打开柜子,取出三把单刀,三人各自要了一把。

    钱胖子拔出单刀,在手中掂弄,道:“咱三个,论武功,老子排在头里,别怕,到时候,老子打头阵,你俩跟在后头,找个机会就跑,跑出一个是一个,黑灯瞎火的,没准咱三个都能逢凶化吉,遇难成祥呢。”

    汤老九道:“但愿如此吧。”

    杨老板又进了屋,带来三套黑色夜衣靠与蒙面黑布,摆在桌上,与汤老九耳语几句,汤老九道:“今晚的事,你和家人别掺和进来,装糊涂,就说与汤老九是朋友,其它啥也不知道了,我又没犯法,谅捕快们奈何不了你,最多在班房关上几天。”

    杨老板道:“头儿,我想带着家人从前门打出去,把他们引开。”

    钱胖子心道:瘦得象药渣,经打吗!

    汤老九正色道:“不行,老杨,若是我遇不测,你得穿针引线,通告京城线人帮的弟兄,袁金锁就是我帮的新帮主了,此事关系本帮命脉,万勿可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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